流浪（上）

大闲人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恍而乖怀。

意荒忽而流荡兮，心愁凄而增悲。

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留。

内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气之所由。

                           ——屈原《远游》

      一

是谁把我引上这无尽的征途

抚摩着遍体艰辛的印记

却不能说一声痛苦

世界仿佛在给我打哑谜

有时也扪心自问

——真的就这样

把一生交给这

也许本来就没有谜底的

谜面吗

逝者如斯

既然上路了

便丢开了归期

我仿佛成了

儿时曾嘲笑过的那只

掰一个掉一个

再掰一个……

一天只掰了一个玉米的猴子

而我是自愿地掰

任其自由地掉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二

在这个拥挤不堪的都市里

我是唯一不为寻一把钥匙而来的

造访者

浓重的浸泡过汽油味的霓虹灯光

让人恶心

在这里生活确实不易

看看他们与她们吧

个个都有那么优秀的演技

      三

走出柏油路

双脚重吻着芳香的泥土

我有一种回归故园的感觉

也许正是在这里吧

（空空的行囊里

没有可以查证的历史书籍）

一位伟大的先哲

曾被两个自耕自娱的愚夫嘲讽

我也会被人嘲讽吗

也许吧，但绝不是耕者

你看，一扇扇耕者的家门

向我而开

也许因为我不是圣人

我说——耕者耕者，您好

我是你们丢失的儿子

      四

眼前又是一茬芳草翻出新绿

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

我蹲下身子，向它们

献上深情的一吻

然后起身，放眼寻觅前方

待我的驿站

      五

沿途，有莫名的蝶儿

绕着我  轻飘飘地

施尽它们所有伎俩

舞着  跳着

——浪子  浪子  留下吧

面对我毫无恋意的脚步

他们无奈的飞回花丛

自己繁华的住家

      六  

我投宿于桃花谷

一座低矮荒弃的土屋

夜半犬吠声中

有一个抱着伤口的人

在雪片似的落花里

蹒跚着走来

也许他就是这座土屋

过去的主人

      七

任灵魂在阳光里煅在月光里淬

让肉躯在暴雨里浸在洁雪里染

然后，由东南西北风

雕塑为实体的我

我  是谁

路遇的春鸟秋虫也都好奇的问

——浪子  浪子

你是谁

      八

布谷声声  布谷声声

在四季风里吟唱自己的名字

一直吟唱到

让闻者都觉得

它是在唱招魂曲

而我早已将名字丢弃在

身后的旅途了

减轻一切可无的重荷

是对双足的尊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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