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悼亡诗鉴赏

羽佳蒙汜

传颂千古的悼亡词

——苏轼名作赏析

尊敬的群主、主持人和全体群友们；你们好：

    受群主的委托，我今天借此平台与大家一起交流学习写作格律诗词的体会。主题就是苏轼的一首《传颂千古的悼亡词——苏轼名作赏析》

大家都知道，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是宋代文学书画大家、历史上著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词开豪放一派，脍炙人口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是其豪放派代表作，但是他也是一位填制婉约派词作的的高手。这阙词全文如下：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文学史上有许多悼亡诗词，此词由于真情勃郁，语言深切，一直为后世传诵。它不仅是文学大家苏轼词篇中的代表作，也是古代悼亡诗词中写得最好的一首词。苏词没有元稹悼亡诗《三遣悲怀》中“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的庸俗情调，也无潘安仁《悼亡诗》中“更记取、殷勤梳饰，为我靓妆眉妩”的浅薄语句。虽然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该词情调与李商隐的《房中曲》较为接近，但苏词中没有“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色”的深闺亲昵情状的描写。作品中“分合顿挫、虚实结合和叙述白描”等艺术技巧，同时运用于悼亡诗词中的写法，实属东坡首创，值得今天我们大家在创作时借鉴。

东坡先生一生有三个王姓妻子：王弗、王润之和王朝云。王弗是他的结发妻子，殁于公元1066年。在宋代赵令畤的文言轶事小说《侯鲭录》中载有他们夫妇生前的好些日常生活中的趣事。例如，王弗在家“见苏轼读书，则终日不去”，很有“红袖添香夜伴读”的情趣。一次苏轼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你们说，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有的说：“是文章。”有的说：“是见识。”王朝云说“是一肚皮的不入时宜”。苏哈哈大笑，称赞王说得对。后来苏东坡写在六云亭的楹联时，就这样写道：“上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下联：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这个故事说明，苏轼与三位夫人之间是多么的情投意合、琴瑟甚笃！

题记中“乙卯”年指的是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其时苏东坡任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年已四十。九百四十四年前的正月二十日十周年忌日的夜里，他梦见爱妻王弗，便写下了这首传颂千古的悼亡词。

苏东坡的这首词是“记梦”，而且写了做梦的确切日子。但词中记梦境的只有下片的头五句，其他都是真挚朴素，沉痛感人的抒情文字。“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死者对人世是茫然无知了，而活着的人对逝者呢，不也同样吗？恩爱夫妻，一朝永诀，转瞬十年了。活着的人虽然需为生计烦忙，不大可能有朝朝暮暮去思量亡人的空暇，然而对过去美好的情景不可能轻易忘却呵！于是出现了“不思量，自难忘”这样看似矛盾实际是非常真实自然的感叹。逝世十年了，想当初年方十六的王弗嫁给了十九岁的苏东坡，少年夫妻情深意重自不必说，更难得她蕙质兰心，知书懂诗。据《侯鯖录》记载，在某年二月十五的夜晚，苏轼夫妇在与好友赵德麟一齐小酌于聚星堂时，见庭前梅花盛开，月色霁清，王弗对丈夫说：“春月胜于秋月色，秋月让人惨凄，春月令人和悦。可召赵德麟辈饮此花下。”东坡喜曰：“此真诗家语也”当即作词《减字木兰花》一首“春庭月午，摇荡春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轻烟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此类轶事，足见王弗懂诗，与苏轼同是性情中人。

与王弗永诀后的十年间，东坡因反对王安石的新法，颇受压制，心境悲愤；到密州后，又忙于处理政务，生活困苦，他又怎能“不思量”那聪慧明理的贤内助呢。作者将“不思量”与“自难忘”并举，利用这两组看似矛盾的心态之间的张力，真实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内心的情感。年年月月，朝朝暮暮，虽然不是经常悬念，但也时刻未曾忘却！或许正是出于对爱妻王弗的深切思念，东坡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润之，据说此女颇有其堂姐风韵。在十年忌辰这个触动人心的时刻，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华年早逝，远隔千里，无处可以话凄凉，说沉痛。其实即便坟墓近身边，隔着生死，就能话凄凉了吗？这是抹煞了生死界线的痴语，情语，格外感人。“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个长短句，又把现实与梦幻混同了起来，把死别后的个人忧愤，包括苍老衰败之中，这时他才四十岁，已经“鬓如霜”了。她辞别人世已经十年了，“纵使相逢”恐怕也认“我”不出了。这个不可能的假设，显示作者的感情深沉悲痛，表现了他对爱侣的深切怀念，也寄寓了自己的身世之感。
      如梦如幻，似真非真，其间真情恐怕不是仅仅依从父命，感于身世吧。苏东坡曾《亡妻王氏墓志铭》记述了“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父训。作者萦于心，托于梦的实是一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患难深情啊。

下片的头五句，才入了题开始“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是记叙，写自己梦里忽然回到了思念中的故乡，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小轩窗，正梳妆”的那个小室，亲切而又熟悉，她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梳妆打扮。夫妻相见，没有出现久别重逢、卿卿我我的亲昵，而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无言”，包括了千言万语，表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沉痛，别后种种从何说起？一个梦，把过去拉了回来，把现实的感受溶入梦中，使这个梦令人感到无限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作者料想长眠地下的爱侣，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该是柔肠寸断了吧？推己至人，作者设想此时亡妻一个人凄冷幽独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谓用心良苦。这番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是继欧阳修之后主持北宋文坛的领袖人物，在当时的作家中间享有巨大的声誉。苏诗内容广阔，风格多样，而以豪放为主，具有浪漫主义色彩，为宋诗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词开豪放一派，对后代很有影响，苏轼在我国词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但是在上述的名作中，他一改以雄文大手写豪迈之情的常态，反以柔婉细腻的手笔给后人留下了这首体现婉约派词人风范的杰作，确实值得我们有志于诗词创作的人大力推崇和积极传承。一个成熟的诗人，应当学会欣赏甚至写出不同题材、不同情趣和不同风格的诗作，让我们在诗词写作的过程中不断学习李白、杜甫、苏轼等历史上著名的大诗人的风格，努力写出符合时代要求的新作来歌唱人民的新生活、新风尚！

2019.7.15

阳天

欣赏，学习，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