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吼啸声

沧海一庶 · 发表于 2020-5-14 16: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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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吼啸声

文/沧海一庶

有一个关于吼啸声的故事载于《晋书·阮籍传》。故事说阮籍到苏门山去拜访隐士孙登，想与孙登探讨历史和哲学的问题，但孙登却一言不发，阮籍无奈起身长啸而去。走至半山，忽然听到如百凤齐鸣般的声音响彻山谷，如天籁般悠长而不绝，这是孙登答复阮籍的啸声。阮籍在听完孙登的啸声之后顿悟，匆匆下山写下了著名的《大人先生传》。

这个故事挺有趣，两个古代人的对话最后用啸声完成了，很神奇。

现代人之间的交流也有类似情景：A对B一通报怨，B毫不理会，A抓扯着自己头发哇哇大叫着离去，B对着A离去的身影也一阵大声吼叫，然后把面前的桌子掀翻。

古人阮籍与孙登和今人A与B，他们之间的吼啸声有着不同的结果，一个解决了问题，一个升级了矛盾，但两两之间都完成一次意见交流。

吼啸这种交流方式，是从原始人类开始的吧。在语言还没有发明之前，两个原始人相见后的交流，可能会用“呵呵呵”表示友好、用“哇哇哇”表示生气、用“嘻嘻嘻”表示高兴、用“唔唔唔”表示悲伤，而分别的时候或许用“噢噢噢”表示后会有期。

有了语言之后，人们不需要吼啸了，只是当语言不能完全概括某种情绪的时候，才会选择用吼啸来利落表达。今天我们在公共场所常常看到“请勿高声喧哗”的提示，而多数人的言谈都成了窃窃私语，这是人类信息交流方式文明和道德化的结果。

想来，“吼啸”这种从动物延续到人类的交流方式虽不再轻易表现，却也没有从人类的内心彻底消除，它潜伏到了性格深处，适当的环境和时机它才会爆发。

如果说“吼啸”是动物兽性在人类基因里潜伏的语言代码，那么人类的“吼啸”行为就是未完全进化（或净化）的“兽性”表达。我们是欢迎还是拒绝它呢？是释放还是压抑它呢？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愿意这是一件好事情。在人类的语言行为里保留一点“兽性”，简单说就是保留“吼啸”声，至少给人类情绪表达或宣泄提供了语言的通道。试想，当你遇到困惑时可以大声吼啸以排遣，而不是忍气吞声默然承受，且不甚好？！当你面对大自然壮美景观时能够大声吼啸以抒怀，而不是敛声屏息默然观赏，且不甚欢？！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

需要注意的是你“吼啸”的场合，最好是不要打扰别人，所以你要找合适的地方来释放你“兽性”的声音。比如陆游，他在《午睡起消摇园中因登山麓薄暮乃归》诗中云：“踟躇遂忘归，清啸送日落。”看到太阳下山，陆游对着它发出啸声以示相送。比如纳兰性德，他在《百字令·宿汉儿村》词中云：“茫茫百感，凭高唯有清啸。”百感交集的纳兰性德以啸声排遣郁闷。比如旅游的人，在山顶上对着河谷呼喊：啊——！哦——！额——！听到山谷回声，顿觉畅意。

我愿意“吼啸”是雅俗共赏的行为。着实因为，在这些或急或缓、或短或长、或高或低的啸声中，我们郁积脏腑的疑虑和浊污之气会得以排遣，而内心的明净和思想的澄澈会得以回归。

来，试试你的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