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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喻诗以讽刺、针砭、鞭挞为主要指向。中唐白居易的《新乐府》《秦中吟》以古体为之,以叙其事,以道其理。晚唐李商隐杜牧也写有大量近体政治讽刺诗。无论古体抑或近体,尽量不要作议论,一作议论话都说尽,便没有了读者二度创作的空间,成了一千个读者有一个哈姆雷特,还有什么意思?就像晋宋间玄言诗一样,把东西都摆在纸上,一眼便望尽,毫无余味。
就白居易而言,他可是写讽喻诗的巨擘。人们对《卖炭翁》的评价之所以高于《新丰折臂翁》不是在于两者主题的深浅,而是在于两者的文法——《卖炭翁》中作者只是做客观的情节叙述,寓褒贬于其中,而把读者放在议论的主体位置上,可以说该篇之所以感人,是作者和读者共同作用的结果。《新丰折臂翁》就不同了,情节叙述完之后,作者没有收笔,又发了一大通议论,把自己当做了议论的主体,那读者的感悟空间就被极度压缩,所以这一通议论常常被评论者说成是得不偿失。《轻肥》是组诗《秦中吟》中的名篇,在这首诗里边,作者只是把官宦的奢侈生活和江南大旱衢州人食人的社会现实相比较,自己不发一句议论,而每一位读者都能在鲜明的比较中得到应有的结论。由此可见,相比于《新丰折臂翁》,《卖炭翁》和《轻肥》无疑是更成功的作品。
小李杜的近体向来被人们称道。我们可以各拿一首诗来看,杜牧曾写有《过清华宫》,李商隐曾写有《隋宫》,都是七绝(原文耳熟能详恕不赘述)。杜牧讽刺唐玄宗荒淫误国,只选取了给杨妃送荔枝一个细节。李商隐讽刺隋炀帝荒淫误国,也只选取了“裁宫锦”这样一个细节。诗中没有说这两位皇帝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没有说出作者自己如何愤慨如何惋惜,观点的得出全部留给了读者,所以这两首诗虽短,但是震撼人的。试想如果他们把话都说尽又会怎样?不能说不是诗,艺术感染力肯定会大为逊色是无疑的。
我读了论坛上的一些律绝形式的讽喻诗之后,不禁慨叹,现在的诗人们似乎唯恐读者不懂自己的意思,把话说得满满的,直直的,甚至不惜一个意思反复说。如此一来,便把读者排斥在诗之外,视读者为无物,这样的作品能成功吗?
绘画讲究留白,书法讲究计白当黑,诗词未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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