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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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二则
(2015-4-12下午6点)
1
4月12日,李老汉起得很早,咳嗽憋气憋的,气短胸闷。凌晨三点就咳嗽不止,起来溜了一圈到走廊,回来还是捂着胸脯,强震似的猛咳,腰弯成了个猴子,一咳嗽,脊背猛地一耸。总算安静下来,腾出了嗓子,和我攀谈起来,512病房就我们俩。他的主治大夫是唐金涛,内五科的主任,让他住院三周,但他哪里等得起呀,可能是钱紧,就推说家里要种地了,哪都得他张罗,哪怕动动嘴,这是托词而已。
他家3里地就进山了,木兰县那边也是小兴安岭,没什么成材了。成片的林地开荒种庄稼,和残林交叉错落,仿佛防护林式的间隔着农田。据他说,早在1980-1988年,一抱粗的树多的是,还有更粗的要两人合抱,可一改革全没了,整山坡整山坡的“全唰”shua4,就似集体大屠杀那样,马腿粗的小杆子都不留,而后卖了种地。现在,粗的没了,矬子堆里拔大个,连小细杆子也不放过,才胳膊粗啊。整个兴隆林业局,东部才有30多垧原始林,那么大一个林业局啊。
早年,盗套子,别人一天6趟,他8趟。李老汉回忆着他的光辉史,那些壮年时光豪情激烈,人吼鞭响,还有马的嘶鸣。冰天雪地,山是白的,呼吸是白的,马匹是白的,雪雾飞腾,满身酒香,那场景多么回肠荡气。老汉咂了咂舌,说,从山上拽下来一米木头,才7块钱。别人挂满了载儿,马拽不动,就拼命赶,马打的跟血葫芦似的,没两天就趴架了。所谓“盗套子”,是林区方言,就是冬天用马匹拉木材下山。冬天是东北林区的采伐旺季。
20多年前,小兴安岭上,木材普普通通就二三十米高,一棵断成4米腱子,要断六段呢。那树头尾一边粗,密实,栖的,长的匀称。那是原始林。李老汉回忆着当林木工的日子,说,冬天工棚子暖烘烘,也冷冰冰,木头铺下,水盆子冻成一坨了。他啊遭了一把子好罪。
他说什么都可以改革开放,林业不可以,山林光了秃了。
2
4月12日中午11点,七台河的老徐来了,他吊瓶放的快,总老早出来遛弯。
他嫌我的慢,就帮我调速,也是的,我过于贪信慢一些效果好的说法了。徐涛和李老汉谈起煤炭的话题来。他说七台河的煤,沉,压秤,扛烧。依兰县有个小煤矿,出的煤油亮,火柴就能呼啦着,不扛烧,那煤——锅炉呼啦就能拽着,白灰。鹤岗的煤不如七台河的,七台河的370一吨,加上煤检费80,再加其他的,才100多块的费用。
李老汉说,他们那倒运煤的一大车50吨,卖价八九百块,总是不够秤。买的总是尖不过卖的。
他俩唠起了黑色小煤窑。老徐说七台河的山中,现在还有,抓沟机弄开两三米深,找到“煤头”,三米以下的就可烧了。煤层浅,开采容易。山中有个小道,小四轮子就能拉出来,派出所也堵啊,抓住就连人带车和煤老板,都扣住丢进拘留所,拿钱抽去吧。
我说俺们绥化这边,有杀人犯和搞破鞋的就去七台河,下井,背煤。原来现在还有背煤的啊,那可是苦力活,泰山挑山工一样要一把子力气。从井底到井口,斜坡的夯道,一步步扛上去,背上去。老徐说有个山东人,个子矮一点,煤袋子快抓地了。老徐当了20年的背煤工。现在有了蚂蚁车,我特别崇拜背煤工时代。
我们烧的煤都是从地下背上来的,哪怕是煤矸石。矸石能燃烧的,炉膛扔上两块,越烧越红,可扛炼了。老徐说,焦炭是煤面子炼的,有主焦煤。一大坨一大坨的,一吨原来一千多,我说北满特钢用那个。
老徐是七台河矿的工人,长期下井,得了尘肺。他的肺成了铁板烧,玉米饼子似的被糊住了,他的肺活量只相当于八九十岁的,整个肺只有20%有活性了。这种职业病要清洗肺子的,他有肺结核不可以,矿上不允许外出就医,因为昂贵的费用,矿上医院有专门洗肺的机器。老徐是特例,矿长特批的,他的病的确太重了。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是救护车插着氧气来的,到这,连续打莫西这种消炎药半月,又打了提高食欲的激素,这才好转。他两口子在这过的年。
黑黝黝的煤炭,沉甸甸的故事。如果我有囊气(病情好转的话),一定写一部报告文学《中国矿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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