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可及刘禹锡之竹枝词篇

李寒秋

人力可及刘禹锡之竹枝词篇

       多年以前，大概在2015年还是16年，就是笔者从2014年开始大规模写诗后不久。有一次在Q群里论诗笔者就说过李白是天才，天仙来去，自由自在，望天兴叹，自愧不如；杜甫是地才，包罗万象，力大无穷，江河泛滥，令人生畏；刘禹锡则是人才，是所谓人中翘楚，虽出类拔萃，但人力可及。相比之下李杜二位则已经成仙封圣，显得高不可攀，人力不及。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些论断，结合自己创作的《竹枝词十一首》和《杨柳枝十二首》，心中感慨万千，于是就有了相关的两篇文章。

       对笔者来说，刘禹锡是除李白之外自己最喜欢的一位唐朝诗人，尤其喜欢其七绝诗作，风格多样，题材广泛，佳作频出。大学者王夫之曾经评价刘禹锡，“七言绝句，初盛唐既饶有之，稍以郑重，故损其风神。至刘梦得而后宏放出于天然，于以扬扢性情，馺娑景物，无不宛尔成章，诚小诗之圣证矣。”唐朝七绝大家中，王维、王昌龄、李白、李益、杜牧、李商隐这七位是绕不过去的标杆人物。其中刘禹锡又别具特色，那就是在七绝的文人、乐府和民歌三种风调类型中均有一流代表作，而其他人包括李白都未达到这种高质量的均衡状态。刘禹锡文人风调的七绝如《金陵题五首》，乐府风调的七绝如《杨柳枝十二首》和《浪淘沙九首》，民歌风调的七绝如《竹枝词十一首》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

       竹枝词乃隋代乐府曲名，又名竹枝，本为隋唐夔州一带民歌。刘禹锡任当地刺史时按其风调创作新词，描写民俗风物和男女爱情，别开生面，轰动一时，白居易即与之唱和。此调后世流传甚广，影响极大，仿作者如过江之鲫，但皆对刘禹锡原作望尘莫及。宋人苏东坡即由衷赞叹，此奔轶绝尘，不可追也。本人极为喜欢刘禹锡的竹枝词十一首，多年以来一直就想按照其格式创作一组竹枝词。2017年初冬，湖南省社科院组织院内民主人士去泸溪县进行地方文化和产业调研。前一年去新晃县调研，回来后就创作了新晃行七首，发表在《湖南社会科学导报》上，这下本人在湖南省社科院、全国社科院系统和全省社科教育文化系统都有诗名了。因此那次去泸溪县调研，同去的领导和同事们都要求本人再接再厉写一组相关诗作。当地领导一路上安排了不少采风项目，听说省直单位来个诗人，也极为期待本人写诗为当地扬名。

       回长沙后，笔者同时翻看刘禹锡的《竹枝十一首》和李白的《永王东巡歌十一首》，结果自己最后写出来的《泸溪采风十一首》真的成了两个模板的杂交体。一半是文人调，一半是民歌调，雅的过雅，俗的过俗，又都不遵循严格的七绝平仄规则。刘禹锡的竹枝词十一首中，有两首另成一组（就是“杨柳青青江水平”和“楚水巴山江雨多”这两首），这两首实际上是严格遵循七绝平仄规则的。自己理解有误辨体不明，在泸溪采风十一首中，把最后两首写成了民歌对唱。总的来说，第一次仿写竹枝词十一首，功夫还远未到家，形式上勉强符合竹枝词十一首的格式，内容和风调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虽然这一组诗作最后也发表在了《湖南社会科学导报》上，但心里满是遗憾。

       这个遗憾直到2018年底19年初，自己完全按照刘禹锡的格式，写成了竹枝词十一首后才得到了弥补。其后断断续续的小修改一直持续到了最近，主要是尽可能避免重字和向刘禹锡致敬。他老用过的关键意象如（瞿塘）峡、白帝城、成都、万里桥、巴、楚、蜀，笔者统统都用上去了，另外还多用了一个夔州。笔者的竹枝词十一首，并不强调突出自己的真实个性和真实经历，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这是在模拟古人的风调和他人的情感，既是拟古还是拟情，并非是在表达自己的真实体验和感触。但这又绝对不是在刻意作伪，因为这一组诗要表达的是古今相通中外如一的真实人性，是要追求经典文艺意义上的真实而不是琐屑生活意义上的真实。任何文艺作品，只要反映了真实的人性、真实的利害关系、真实的权力结构，有真实的生活细节作为支撑，就可以具备普遍感染力在文艺上打动古往今来所有人的心，就不必如实证科学一般还要去考证真实的生活细节是不是作者本人的亲历亲为。

       回过头来再说古今两组竹枝词的比较，刘禹锡的竹枝词十一首作为一个整体来检验重字，就会发现其六其七的两个“人心不如”都用在了同一位置，而且两句的构思手法雷同。笔者的竹枝词十一首，除了侬、郎、春三个竹枝词标志性的关键字眼和有意的叠词和具备修辞功能的重复，其他字眼一概不重复。从艺术等级来看，刘禹锡的竹枝词十一首可以分为五个档次，逸品一首：竹枝词二首其一；上品三首：竹枝词九首其二其六其九；中品三首：竹枝词九首其一其五其七；下品三首：竹枝词九首其三其四其八；废品一首：竹枝词二首其二，总体看来水准分离度较大。笔者的竹枝词十一首，全部都处于上品和中品这两个档次。笔者竹枝词中任何一首都比不过刘禹锡的竹枝词二首其一，但全部十一首都能胜过刘禹锡竹枝词的下品和废品四首。刘禹锡的下品三首要么流于平淡有凑句嫌疑，要么关系叙述混乱理解有歧义，要么文人气过强民歌味不足，那首废品中楚水巴山连用是败笔，最后一句则根本不知所云。

       笔者按照刘禹锡的格式写完了竹枝词十一首，终于弥补了第一轮仿写竹枝词失败的遗憾而心中大慰，当然自己的本意并不是为了跟古人较劲而是要向古人致敬。实事求是地说，对比刘禹锡的经典竹枝词十一首，从望尘莫及到望其项背，自己的两轮仿写进步还是极大的，这就是对本文题目“人力可及”四个字的最好诠释。今后可能会再严格遵守体制写一到两轮竹枝词十一首，但会要求自己尽量写自己的真实经历和真实感触。笔者对刘禹锡乐府民歌七绝的未尽之言将在杨柳枝篇写出。

刘禹锡的竹枝词十一首

竹枝词九首

其一
白帝城头春草生，白盐山下蜀江清。南人上来歌一曲，北人莫上动乡情。

其二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其三
江上朱楼新雨晴，瀼西春水縠纹生。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

其四
日出三竿春雾消，江头蜀客驻兰桡。凭寄狂夫书一纸，家住成都万里桥。

其五
两岸山花似雪开，家家春酒满银杯。昭君坊中多女伴，永安宫外踏青来。

其六
城西门前滟滪堆，年年波浪不能摧。懊恼人心不如石，少时东去复西来。

其七
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其八
巫峡苍苍烟雨时，清猿啼在最高枝。个里愁人肠自断，由来不是此声悲。

其九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畬。

竹枝词二首

其一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其二
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今朝北客思归去，回入纥那披绿罗。

本人的竹枝词十一首

竹枝词九首

其一
惊涛奔涌尽险滩，往来挥棹岂畏难？八方商旅入峡谷，两岸翠屏一路看。

其二
江间突兀滟滪堆，急浪拍打雪飙回。忆恋如石不可转，年华似水不可追。

其三
此乡地无三尺平，绵绵雨雾盼春晴。雨停虹挂郎意现，雾收日出侬心明。

其四
蝶戏蜂围任纷纷，白帝俊郎最超群。寻郎欲向城中去，又恐郎行逐浮云。

其五
李艳桃秾斗芳菲，杨絮轻狂各飞飞。遍野春容懒过眼，郎在成都久忘归。

其六
落落红杏惹人怜，油油绿稻满梯田。送春莫管到何处，花开花谢总是缘。

其七
巴山杜鹃接天烧，巴池蒲绒趁风飘。却叹侬身谁作主？争及草木乐逍遥？

其八
暑热炎炎怨骄阳，浓荫深深喜乘凉。万里桥畔郎将别，合欢树下苦候郎。

其九
扁舟漂流望夔州，女儿舟内暗生愁。菡萏香残怀莲子，待得秋寒事事休。

竹枝词二首

其一
蜀川脉脉漾清波，河裏鱼虾有几多？埠上重逢初借问，恨郎只笑唱春歌。

其二
鹊闹莺啼正吉时，烟柔霞媚景迟迟。家居安逸千般好，楚客驾船知未知？

本人的泸溪采风十一首

涉江楼
屈子茕茕立汀洲，望断楚天志未酬。沅水昼夜向北逝，汩汩澜漪载国忧。

辛女岩
山花荣谢春复秋，悲思漫山永难休。恨压江干千尺壁，泪溢江波万古流。

古驿道
通政和民致太康，百族兆庶沐恩光。商队熙熙走龙马，王道坦坦迎凤凰。

浦市码头
帆樯云涌下沅江，财货山积汇武昌。金银满载驾黄鹤，相约仙姬上苏杭。

浦市老街
麻石老街多毁伤，曲巷故宅久深藏。前代豪奢随风散，两三遊客问短长。

浦市商妇
好水养出好颜色，好铁产在武溪侧。夫君买卖早日回，贩铁毋须到常德。

辰河高腔
细描粉墨缓登台，墟场围坐一排排。世间哀乐言不尽，尽入高腔唱起来。

祭盘瓠节
且拜且歌且跳香，盘祖降福佑家邦。拦门敬酒莫怕醉，乘醉共舞又何妨？

苗族鼓舞
红绸飞扬笑眼开，苗寨少女好身材。声声手敲双面鼓，只只脚踏挑花鞋。

山歌对唱
层层码菜浸酸坛，时时盼郎保平安。赶山切记拣熟路，放船切记避险滩。

阿姣情意暖腹中，心更要强气更雄。敢挽硬弓射猛虎，敢衔利刃捉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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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家小院

谢谢老师的诗作，写的古香古色，读来爽口，虽缺乏一定的时代感，但有意致敬古人也是对先贤的认可，是对传统斯文精神的继承和发扬，学习点赞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