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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三余草堂 于 2025-6-3 14:37 编辑
中国当代诗歌大展(第八期)原创作家文摘作家文摘
2025年06月03日 12:03北京
本文刊载于《作家文摘》2839期08、09版点击上图免费阅读最新一期内容
中国当代诗歌大展(第八期)
吉狄马加 王小妮 欧阳江河 华 清 林 白胡 弦 师力斌 胡 游 秦立彦 雷平阳 李 壮 安 谅 熊游坤 柳 柳 曹 旭三姑石 王征珂 游 离 朵 渔 梁尔源马 累 唐 月 谢荣胜 路 云
编者按:诗歌不是语言游戏,更不是机器操弄下的词语搭配。好的作品是人类本性与知性自我探索的结果,机器与他人都无法替代,因此诗歌并不排斥来自内心深处的癫狂、青涩与幼稚。尤其现当代诗,需要灵魂般的干净、简练和洞彻,那些浮于表面的语言游戏是多余的。如果我们还在和语言纠缠,甚至根本无法从语言的大海中浮出水面,那么就可以断定,诗歌堂奥的门径还没有向我们敞开。
且沙尔撒的马车
·吉狄马加·
傍晚的时候,一辆马车上坐着
内隐寡言的主人。
他的名字
叫且沙尔撒,一个普通
百姓的姓氏。
他的马车,在空旷的
原野上走着,
马车和披毡的影子
紧追着光的玄骸。
那石子混杂的泥路,
以无声的弱势切除
间隙时光暂停的可能。
你们看,这片干燥的地方
抑或就是火星的表层。
马车是在行进之中
还是停止在了星球
某一个固定的位置。
一辆简陋的马车
消失了还会出现,
他的主人且沙尔撒
是一个亡人遗失的名字
还是一个活在今天
被重名重姓折磨的人?
(选自《诗刊》2025年第4期)
黑云汹涌
·王小妮·
所有的云都要经过我不肯绕路
我在海滩上
作为飞行器
亮着身体里所有的灯
天在这会儿不再那么圆
也远没有从前描述的那么高
云彩漫过沙滩
就要接上我
去汇入它的汹涌
附带近旁的所有起伏
(选自《长江文艺》2025年第5期)
落 日
·欧阳江河·
落日自咽喉涌出,如一枚糖果含在口中。
这甜蜜、销魂、唾液周围的迹象,
万物的同心之圆、沉没之圆、吻之圆
一滴墨水就足以将它涂掉。
有如漆黑之手遮我双目。
哦疲倦的火、未遂的火、隐身的火,
这一切几乎是假的。
我看见毁容之美的最后闪耀。
落日重重指涉我早年的印象。
它所反映的恐惧起伏在动词中,
像拾级而上的大风刮过屋顶,
以微弱的姿态披散于众树。
我从词根直接走进落日,
他曾站在我的身体里,
为一束偶尔的光晕眩了一生。
落日是两腿间虚设的容颜,
是对沉沦之躯的无边挽留。
但除了末日,没有什么能够留住。
除了那些热血,没有什么正在变黑
除了那些白骨,没有谁曾经是美人
一个吻使我浑身冰凉。
世界在下坠,落日高不可问。
(选自2023年11月23日微信公众号“无限事”)
看 海
·华 清·
忽然有很多人在看海,他们中的一些也在尝试写大海
我隐约知道那其中的原因
他们立于存在之海的面前
感到了深刻的无奈
但他们看到了一种力量
好像在积蓄和规划某一场风暴
他们像是看到了某种结局
关于人类的过去和未来
其实历史也无非是人生的扩展版
内在道理完全一致
大海收纳一切也湮灭所有
无论大小河沟,垃圾还是甘泉
大海本身就足以诞生和摧毁一切
大海就是新生的母体和源泉
就是起始和终点。所以
写一写吧,无论你写了什么
都可以用瓦雷里来结尾——
“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选自《作家》2025年第4期)
遮 掩
·林 白·
不能用第一人称不能用第三人称
也不能用第二人称
是的,我也不愿声张
不说出你所在的城市
也不说出我所在的城市
当然更不会说出你的名字
而“我”也并非真实的我
一名旅行家,一名高僧
他们几百年间
从你的县城到达我的县城
若我反复提到他们
我会意识到自己的爱欲
超越了历史
(选自《花城》2025年第3期)
车 站
·胡 弦·
来,从我手里取走你的疲倦,来,取走你的躯体这超重的行李。
来吧,钢轨上的巨兽,
你面无表情,但呼吸灼热,
你进站又离开,只偶尔送来窥探的一瞥。
一瞥,就够了:所有车站,
都还不曾学会祝福的方式。
要忍住长久的焦灼之后,
背影们才能学会排队。
当那队裂开,如同一块
没结构好的固体的分崩离析。此为
不同时刻提供的人间;目的地
提供了不同目的的人间。
但列车时刻表像早已忘了人间,
它把自己固定在
一个个不确定的临界点上。
而车轮,要小到一只拉杆箱的轮子
那么小时,才能用来承载生活,
一边滚动,一边用吱嘎
不停的噪音拖走了,
散落在大厅和铁轨上的孤独。
(选自《星星》2025年2月上旬刊)
一只功力高深的水果
·师力斌·
莫名亲切。绝没有爪牙闪光的脸照耀饥饿
和霓虹公主娇滴滴的身材
大暑的安慰。在孤寂和戕害中救过你的
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灵魂,圆润、宽容四合院般的心胸,散发与生俱来的甜味
此刻,她越过水泥城,反复从枝头诞生
一会儿黄,一会儿红,像千山万水的模特
分明在宣扬挚爱的生命力
(选自《诗刊》2023年第9期)
路 灯
·胡 游·
路灯悬浮在空中,没有着落它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每晚都藏在树影里,和星星一起闪耀
应该是它的另一种尽头
照亮落叶回家的路
照耀清水里那些清澈的游戏
灯一旦发光
就暴露了隐居的地方
自己便不再有路
(选自《湖南文学》2025年第5期)
幸 福(外一首)
·秦立彦·
我们多么想占有幸福,像占有一座奖杯、一个礼物。
然而它也热爱自由,
它不愿意属于谁。
像一只鸟,它无法在任何枝头长久停留,
像落在手掌的雪花迅速融化,
插在瓶中的玫瑰会枯萎。
它像风,朝自己的方向奔驰。
此外,它喜欢不期而至。
我们失去的人
我们想起我们失去的人,
尤其他们的笑容,
顽皮的、慈蔼的、明朗的笑容。
那些笑容在空气中尚未散去,
像是依依的落日,
像是风。
现在我们需要去青山青草中寻找他们,
那里仿佛是合适的去处,
因为落日每一天都落向那里,
风从那里开始,在那里平息。
(选自《人民文学》2025年第4期)
入川断章
·雷平阳·
盆地内下着暴雪而四周的山上全是阳光照亮的白色悬崖。我被
极端的气象所震慑,又被
迷狂与静止的
两种白色所吸引
而且,这不是我现在看到的场面
是少年时的记忆,猛然出现在脑海
由此我以为:当在暴雪中
失踪的少年又活着回来
——被遗忘的极端美学,正好可以
替代现在思想上的分裂与平衡
(选自《江南诗》2025年第2期)
过去的雨
·李 壮·
天色阴沉,暴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们沉默等待。相似的事情
发生在多年以前
是的,我也曾体会过那种
剧烈的情感。幽深、绝望
颤抖但清晰。一颗活着的烟头
在地上等着雨来浇灭
那同样是多年以前的事。
为此我感谢命运,感谢你让我
有幸体会过那种剧烈
然后幸存。然后捎带着
记住了一场过去的雨。
如今安宁充满我的心
我在等待的不过是更多的等待
使我不安的也无非只有这安宁
(选自《边疆文学》2025年第5期)
落 日
·安 谅·
我从早出发想与你走近
走到正午
与你距离更远
你当空耀眼
闪亮在山巅
傍晚时分
我终于登顶
你却已下山
(选自《伊犁河》2025年第2期)
山 林
·熊游坤·
不被关注是个好事褐马鸡和灰兔可以时常窜出灌木丛来到步
行道
苔藓,从河边草爬到南半山
肆意横行
萆薢可以生长很多年而不被入药
东山的料石,也不必被采空
虽然我们都有着被发现欣赏和崇拜的心
可固守家园的守村人
才是土地最忠实的主人
(选自《绿风》2024年第5期)
雪 山
·柳 柳·
雪越下越大,成为大雪。时值年末,世间诸多陡峭皆被抹平。
雪从远山来到村庄,虚构出人迹罕至。
归来的人向自己出生的地方赶,道路消失得
只剩下轮廓,洁白的脚印在内心蜿蜒。
一年的终点值得反复庆祝。
在老屋,离家多年后
它依然保管着生命最初的暖意。
暖在一壶酒里,暖在嘴唇和酒的接触中。
看雪中的山,多像一个旅人
走远后,蹲下来悔过。
(选自《上海文学》2025年5月号)
梁武帝的佛
·曹 旭·
你只输过一次可惜输了江山
从你的手上得来
还从你手上失去
一个暴走的流氓
贏了有文化功勋的你
可惜了江南风流
那壮丽辉煌的宫殿
被北兵当成一堆积木
烧成滚滚西向的浓烟
台城宫女在铁骑下无助
堤柳般披发痛哭春天
六朝美丽的明镜
摔成一地碎玻璃
一辈子都虔诚地
向佛膜拜顶礼
但关键时刻
佛没有向你伸出援手
你以绝食的方法
死在观世音的微笑里
(选自《上海文学》2025年4月号)
石 刻
·三姑石·
坐在一块石头上,忽然有了坐在一块墓碑上的恐惧
坐在上面的人
某一个瞬间
就会变成几个字
或者
几个笔画
或者
一片甲骨
(选自《星星》2025年1月上旬刊)
那时,在宜昌城
·王征珂·
那时,在宜昌城的江面上江鸥们,像一群英姿飒爽的水兵
畅游在长江的绵长绸缎上
它们鸣叫着,叫亮了水粼粼的春天
有时它们,高蹈云天,变身航空兵
擦亮云朵的脸色,天空的面孔
那时我们,心灵的词典里,还没有收藏
哮喘病、偏头痛、忧郁病、焦躁症
囚徒、哀鸿、困兽、镣铐、枷锁、苦人
——诸如此类,灰蒙蒙、病恹恹的词语
而老眼昏花,一步三喘,吭哧吭哧
仿佛是十万八千里外爪哇国的事情
那时我们,不是两只笨重的企鹅
那时我们,是两朵粲然的野花
在宜昌的江岸边,又唱又跳,又蛮又野
喇叭花,嘀嘀嘟嘟,催促轮船驶向远方
山茶花,痛饮着日光和月光的美酒
一天到晚,飘飘欲仙.好像喝醉了一样
(选自《红豆》2025年第1期)
致大海——(外一首)
·游 离·
那些葬身大海的灵魂有一天将成为风暴
重新回到陆地上
那些
回到陆地上的灵魂
有一天
将成为一个人
来到海边
等待自己的再次归来
在我童年时……
在我童年时,我曾经看到
老鼠藏在老鼠洞里
这没有什么
需要进一步地探究
老鼠
它藏在老鼠洞里
而在我的童年
我已经获悉
这将是生活的全部
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选自《诗建设》2024年第二卷)
轨 道
·朵 渔·
窗外下着雨,人行道上的女孩头发湿漉漉的,不时侧过身来
在男孩的脸颊上轻轻吻一下
男孩背着包,双臂环抱,伸手
在女孩的屁股上捏一把
隔着玻璃的哈气,看不清外面
但有一种青春的快意洋溢其间
还有某种似曾相识的失落的残余
一些美好的东西并不一定拥有
一些美好的人也只是短暂相遇
唯有自身的罪过会跟随一生
自身的罪,以及一些难言的隐衷
隐秘如房间里不绝如缕的钟表声
嘀嗒,嘀嗒,嘀嗒,像一列火车
静静地数着轨道上的枕木。
(选自2025年5月26日微信公众号“一见之地”)
观吴王光剑
·梁尔源·
将锋利深藏大地许久包浆出柔和的神秘之光
当年的寒光剑影
仍在暗示
世界总是双刃的
沉默的剑身
蕴含着古老的境界
不是锋利
不是寒光逼人
而是入鞘,入心,入道
壁上鸣
也能屈人之兵
阖闾和勾践
在九泉握手言和了
吴地和越国早已
拥抱成同一块版图
是什么剑
斩断了那团
人间乱麻
自《诗刊》2025年第4期)
妈 妈
·马 累·
妈妈,这么多年了,
我总想告诉你,
我曾穿着你做的蓝色灯芯绒布鞋,
穿过群山和树林,
漫游到远方。
那时看见的大地和星光,
让我铭记至今。
妈妈,
你那么老了,
我也半生将过。
那些能够回忆起的瞬间告诉我,
写作就是从远方回来,
往回走,
回到最初的皈依里。
(选自《山花》2025年第4期)
苦菜没了
·唐 月·
我跑回去,取我的铲子、筐取我冰凉的小手、滚烫的小伙伴……折
回来
大片的苦菜不见了
说没就没了……像个梦
而我醒着
我甚至连盘子和笑声都准备好了
此刻,听到它们在下一秒破碎的声音
与心跳一样
而我已走远了
许多年后,当你读到这首诗,那些苦菜
或许还会回来
带着它们身下大片贫瘠的土地,而我
或许也在其中
(选自《北京文学》2025年第2期)
大雪山
·谢荣胜·
他的雪,古旧的雪 从不私藏
银子的光阴,月光的积蓄 全部分给牧羊人,松林、村庄、山谷、河流 旷野、大地、西部之西
对万事万物那么尊敬,那么尊重 尤其是那盏月亮银灯 总是供在头顶,在最高处 擦拭得那么白,那么亮
今天他是棉花 那么白,那么爱 一直通向祖国的边疆
那个住在雪上的人 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寂寞地离开 把一切变成单薄之白交还人间
(选自《青年作家》2024年第8期)
烧透了的沉默, 不会烫着嘴
·路 云·
一个漫长的夜晚被分成两半: 一半全是感动, 深深的, 像巨浪推送着海水, 在最后一击中, 豁出去, 与峭壁拥抱,然后飘然而去, 化入苍穹, 为此,我久久仰望。 另一半是沉默, 像一壶滚沸的水自动跳闸, 缓慢地,冷却, 烧透了的沉默,不会烫着嘴。 是的,把天赋中最好的那部分找出来, 必须接受最严格的训练, 然后确认它, 用你的一生做出保证,不去浪费, 这不是训诫,指令,某个约定, 而是一个写作者的全部。 兄弟啊,我承认我有过沮丧, 却从未怀疑过诗的固执, 载着肉体的浊重自转又绕着生命本身公转。
(选自《芙蓉》2025年第2期)
学术主持:石厉责编:尹子审校:娜拉终审:魏蔚核发:胡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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