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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二泉夜话
惠山脚下的石板路泛着月色,阿炳的竹杖叩响青石,声声如磬。他停在二泉边,望着水中摇晃的碎月,忽然将二胡抵住肩头。弦音初起时像山泉漱石,渐渐化作万千冤魂的恸哭。卖馄饨的老王头说,那夜听见琴声里裹着枪炮声,惊得碗里的馄饨都结了冰碴。
三伏天的月光淌成银瀑,阿炳的额角沁出冷汗。他摸索着调弦,指尖在冰弦上冻出紫斑。泉眼突然咕咚作响,恍惚间他看见年轻时的自己——那个在雷尊殿敲钟的少年,道袍下藏着半阙未写完的《寒春风曲》。
腊月廿三祭灶日,阿炳蜷在桥洞下。雪花落进琴筒化作泪,他忽然扯断一根弦:"这世道,连月光都要收税!"次日清晨,百姓发现桥头多了个雪人,怀里抱着裂成两半的二胡。
1950年的雪特别大,杨荫浏带着钢丝录音机寻来时,阿炳正用豁口的陶碗接屋檐水。琴弓在弦上拉出沙哑的颤音,像极了无锡城破那日的防空警报。录音带转动的刹那,屋檐冰棱齐齐炸裂,惊飞满树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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