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黄昏日记三则】

王泽生

    【小城黄昏日记三则】
    （2015-10-28上午）
    1
    10月19日晚，过桥米线吃得不高兴，可高烧更难挨，我去人和城诊所挂吊瓶。那的药好几次了，我品出来，浓度不够似地，注射完就发烧，怪了哈，不知问题出在哪。
    在那，一个老妪胃肠感冒，上吐下泻，浑身难受，肚子拧劲疼，她坐卧皆不是。还不断上厕所，由儿女高举着药瓶子，回来问题还是如故。她就那小区的住户，开个门店是超市，效益不怎么样正要出兑，因为她看店，这一场病不止是感冒，她还有头病迷昏。今天这吊瓶不是治头疼的，昨折腾一宿，没舍得来，今来了已经病大发了，一切阴差阳错起来。
    以往到那，我都要腋下测体温，长此以往就直接省略，直接交钱兑药挂吊瓶。那天我烧透顶了，扒掉外衣只穿一件线衣，其实室内刚供热并不暖和，那护士赵红玲脚心还垫着热帖呢。她女儿快10岁了，和她一样嘎啦的黑瘦，她不让下楼，强迫孩子放学后做功课，现在家长哪个不这样。
    这老妪一脸虚弱，身体有病怨其他，她子女埋怨那小区供热不好，到现在还跟放屁似的，说过几天再交热费。她小儿子来了，再某盒饭行当送餐员，一个月三千多块钱，吃住自管，他嫂子闻讯想让他哥也去。小儿子看样是个读书的，近视镜，他要交取暖费，他嫂子拦着。这一阶段供热太差，我对门那女的见面，就问我家暖气热不热。
    老妪的小女儿，个很高，不算俊但看着不膈应人，说话慢条斯理比较机警。她师专中文大三了，叫崔宁，424分考中本科，那年补录的最后一名恰好是她，真幸运。她述说着自己的高考经历，说哈市她姥姥说，现在扫大街刷碗都需要高中文凭，这才被催回绥化高考的。她的故事的确尺度不小。
    这个小区是新城区，两年前这里还是农田，谁能想到两年后这里许多人不期而遇。在城镇化的极速狂飙中，拆迁这种形式，已算得上经济时代的老古董了。这个时代发展得太快了，现在的时间就是在飞，一年抵得以上前三年、三十十年。西城区这边这二年迅速繁荣，人口稠起来，小诊所多起来，多得看起来难以理解，就如同很多大企业的突然倒闭一样，实际上有其必然性。城市化将给中国带来的变化远远超过从前。
    这个诊所里都是新面孔，不像在故乡，不论是乡卫生院，还是村里的赤脚医生都熟头马面，患者之间都彼此认识。这里是个陌生的社会，仅是这座城的一隅，如果在乡村尽可赊账，而在此必须付钱才看病，这是江湖规矩。
    老妪最后由儿女们搀走了，她明天还来点滴，儿女们都忙，只好那崔宁耽误课程来陪护。诊所男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告诫老太太别吃东西，坚持一顿，老太太已经喝了不少开水，肚子不断咕咕咕咕叫个不停。继她之后，我最后一个收场，我这肺病竟成了赖病，愁人不已。

    2
    10月25日黄昏，我累着了，拎着电脑主机跑遍了半座城，肺病这东西最怕累了。下楼前，望天不见半颗星星，以为雾霾了呢。等绕开街前高楼，一轮黄月亮早高挂南天了，原来是高楼遮蔽了真相。
    大半轮黄月亮，温馨迷人，叫我思念起故乡来。城头视觉迷离，有月却无月光，肯定是起雾霾了，否则怎不见星星。城内很冷，行人稀落，出租车却很欢实。俺小区门前这段路不繁华，却抵近西路口，出租车成灾，过一次横道要许久许久。如换成我刚搬来时候，大街上一到黄昏就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难得一见。现在车多了，人影子缺少得可怜，楼里那多居民都跑哪去了。
    今秋无蚊，真的，小城没闹半点蚊灾，兴许是天凉之故。可过了伏天，秋老虎延续到寒露时节，气候怪就怪吧。去年蚊子直袭人的眼，女人上街都套上蚊帐，成了挂帘子的女侠。一座城市在悄变，旧的老去，新的萌生，老的故去，更新的又不断涌现。城镇化使得人口聚集，使得生活空前拓展，尽管如此，仍有各式各样的墙岿然耸立，这却遮不住城市噪音和空气污染，更遮不住蚊蝇和雾霾。
    今晚月亮橘黄如故乡。这座城是一座客栈而已，我久住于此，早有逆反之心——离开这回到故土去。我早就打点好行囊，我知道那其中，装着我对故乡的不舍，和那些丢失的久违的习惯，其实故乡从未走出我的心头。我底气十足蜗居在这，养成了一些不太习惯的习惯，久了，自己性格也不阳光了。但，那些最普通的人，终日庸庸碌碌，是没有返乡的欲望的——而之于我，这，是无论如何，也阻不住的趋势了。
    故乡是片大雪花，那没有一丝雾霾。我是诗人，讨厌人世间的瘴气，网络上的文化瘴气我受够了，我要寻一块清静之地，做佛吃斋那样修身养性，这就是我的窝居计划。我相信，这世道人们都有关于自己“窝”的故事。那藏着憧憬和冲动，藏着对天空的向往，藏着最幸福的花儿，这些东西一直影响着我。

    3
    10月26日阴天，黄昏醒来下雨了，很大，持续淅沥着。我高烧到了顶点，昏头胀脑，坚持死扛着下楼，在气象胡同小超市买了面包和脆脆肠，直接去对过小诊所挂吊瓶，怕去晚了，今天又花掉65块钱。回楼8点多了，雨还在下，窗外风声近乎是嘶吼，妖怪一样尖啸着擦着窗子，一阵阵的此起彼伏。
    这是秋底的雨水，一场落下来，秃枝残叶尽显出瘦味。残叶不忍掉落，却被冷雨抽打而彻底萎缩，蜷缩成一卷怕冷似地瑟瑟不止。街树彻底成了裸体者，黑巴巴的非洲黑人。这连夜雨，连着一整夜不依不饶，城头漆黑的雨水，我想到了故乡。
    雨，已经连续下了一日，好多人都抱怨，这天是怎了，自己也抱怨过，可我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了这种感觉。烟雨蒙蒙，没了夏日的酷暑，没了夏日的烦躁，秋高气爽，心旷神怡，冬天的气息呼啸在眼前。
    真冷真冷，东北的冬天来到了。季节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乎沿途风景，不在乎看风景的心情，只在乎目的地。灯火如火红的烟头，雨雾像吐出的烟圈，窗子挂满了哈气，窗子已经失去视觉功能。西药就是好，输液了，退了高烧，我有了一夜甜甜的睡梦。身体好一切都好，仿佛每一刻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而我今天退了烧，明天还会反复，就像快乐和忧伤、平静和愤怒——交替循环折磨着我。我坚信明早打开窗，阳光柔柔地照进来……
    美好的一天从午夜开始了。26日凌晨，雨过天晴，一轮水月在西天好宁静。早上日出东南，群楼遮蔽，半上午阴天，空气里飘有雪花的味道，满大街到处都说着下大雪的讯息。我去西菜市，满条街人去楼空似地，不见了白菜等零散菜饭，街面湿漉漉黑乎乎——这说明刚发生过一场人流稠密的盛宴，那粘在街面的黑泥巴是多少足印呀。只有菜市北头还在卖白菜和胡露贝，天冷要涨价，一切都在待价而沽，菜店从此火起来了。
    真正的巨变悄无声息。大降温，一场风雪正赶来，冬天来了，真正的巨变才开始。狂风在声嘶力竭，菜价在悄无声息，一切都是静水流深，这就是城市生活，火热冰冷。

淡云绕翠微

读着先生厚重的文字，品着先生那种沉重的生活。先生啊，要保重！

冷香梦

佳作赏读,感谢先生,问先生晚上好。遥祝先生秋安文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