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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 11: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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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鸟一样轻捷
——读东哥诗集《行走的影子》
2011-11-25 07:56:58| 分类: 默认分类 字号
格那丁
一种通行的观点是把诗歌和思想情感等同起来,认为凡是能写出好诗的人的思想情感必定丰富深刻。大画家德加见到马拉美时,说:“这首倒霉的十四行诗我写了一整天,我把画画抛到脑后,写得脑子生疼,但我弄不懂为什么写不出这一小小的诗篇,其实我脑子里装满了思想。”马拉美说:“不过,德加,写诗不是靠思想,而是靠词语啊!”
的确,从思想到诗,中间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语言。“词语来了,事物就亮了。”没有语言天赋的人是写不出好诗的。譬如一般失恋者只把自己的思想感情化作相思泪,而掌握了语言技巧的人就能写出优美的爱情诗。泪水转瞬即逝,而诗却可以物化并相互传递,这是它们的区别。
东哥是驾驭语言的高手,他写出了好诗。
是一种|后来‖被称之为‖盐的|白色混合物
在‖自流井里‖跳跃
一如‖本真的‖思绪
——《十月的语言》
看到自流井想到盐的混合物(卤水)或看到盐的混合物就想到自流井,这不稀奇,我们很容易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稀奇的是盐的混合物与思绪的连接,这是诗人过人的地方。语言学通常把这种连接叫做隐喻。所谓隐喻,就是不同认知域之间的投射。如果我们用卤水替换思绪,就是科学而非诗,什克洛夫斯基所说的陌生化效果也就荡然无存了。
贯穿在这三行诗句中的是一个复杂的比喻:盐的混合物跳跃如思绪。当然,只有这个核心意象还不成其为诗,要成为诗就需要一种基于惯例的诗的语言形式的实现。这种语相排列方式,这种既变化又重复的3+3+3节律安排,还有“是一种后来被称之为”的历史感,“白色”的修饰等都综合起来构成了诗。换一句话说,思想感情经过作者巧妙的语言组织达到了它的目的:每个词、每个意象、每个音步、每一节都是高度服务于目的并有效的。
我们常常把语言看作一种写作技艺,似乎语言仅仅是运载内容的工具,就像那捕鱼用的筌箵。其实,作为用词最凝练的一种文学样式,诗的语言是诗人观察感悟世界的一种方式,是它得以实现的前提,或者说它就是写作和诗本身。我们很难想象脱离语言的诗,没有语言就没有诗,所以应该抛弃那种只是把语言看作载体的外行观点,而代之以一种更加灵活的生成观。
九月的风传递着一种讯息
是该添加衣服了
有时我们需要遮风避雨
有时渴望被吹打得淋漓尽致
——《秋好在天凉》
意思都是这样浅显,但好在它的语言,一种有跨度的语言组织。我们谈生活、谈经验、谈思想、谈情感谈得太多了,是到了重视语言的时候了,即使仅仅把语言看作工具,也应该给予它应有的位置。“使人区别于其他生命现象的是时间。时间性需要以外在化和代具性为前提。”(斯蒂格勒《技术与时间》)不同的领域,工具的使用价值是不同的。工具越向内延伸,其与对象的本质就结合得越紧密,其重要性也越突出。例如我们的身体、语言对我们的思想情感和思维运算来说就有决定性作用,可以说,少了它们我们就不会有任何产出。对于诗歌这种根植于类比思维的最纯粹的文体形式,语言已经内化为它的本质,因为语言本身就是一个层次丰富的复杂隐喻系统。
堂屋门是两扇 没有门环
合起来远看像是一扇
开启和关闭是推拉两个动作
没有必要对姿势做个造型
吃饭时开 睡觉时关
——《关于门》
这是对语言的轻重调度。关于门的话题值得一说,打开一扇门就等于打开一个世界,反之,关闭一扇门就等于关闭一个世界。很多人都成功地写作过富有象征意味的“门诗”。但是,东哥没有这样做,他不刻意去营造什么象征,就是对童年的回忆,加上对现实的认知,一路用大白话说下来,似乎什么都是这样平易晓畅,但又并不晓畅,清澈而不浅显,语言轻重的调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关于轻盈,卡尔维诺是这样看待的:“像一只鸟一样轻,而不是像一根羽毛”《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东哥的诗就像一只鸟一样轻捷。
是有些年辰了
紫丁香在午后的阳光下独自开放
与我们表达爱情的方式或许不大一致
它只能在那个角落优雅地舒张
凸显一种存在的状态
——《往事》
自古以来,紫丁香(丁香)和诗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并且几乎都与郁结的愁思有关。“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李商隐),“连理枝前同设誓,丁香树下共论心”(韩襄客),所以,由丁香联想到爱情是很自然的。不过,这里似乎并非“各自愁”的意思,而是“在那个角落优雅地舒张”——它的“一种存在的状态”。它没有存在状态,它的存在状态就是诗人的存在状态。第一节诗写得优雅,我们已经准备接受一个像丁香一样的爱情故事了,但是作者笔锋一转,接下来却拉杂地说到了含义不明的雕塑,去农贸市场买菜,路口飘来的坛子鸡的味道,鸡的啼叫扑腾,提一尾鲢鱼的“你”和“你”飘起的裙裾。看来像个爱情故事,但不是爱情故事。诗行的长短错落也预示着这种晦暗不明。你这时如果去问东哥,这首诗写的是什么,东哥能回答你吗?“你问我我去问谁?”东哥诗歌的语言形式特别适合于表达这种“状态”,也只是一种状态。T·S·艾略特说:“……我们有的不过是被我们虚度的瞬间,在时间之内和时间之外的瞬间,不过是一次消失在一道阳光之中的心烦意乱……或是听得过于深切而一无所闻的音乐……”诗歌有时就是这种东西,理解之外还有感官、感情、想象、音韵的维度。它无须解释,不能解释,任何企图对它的解释都是一种破坏。
东哥的现代诗比他的古体诗写得好,他的现代诗灵巧、飘逸,充满了对生命、生存的真实感悟,而古体诗就显得有点老套了。我有时纳闷:他为什么要抛弃自己最擅长的表达方式去写古诗呢?估计是想有所为吧。我也是个写诗的人,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写诗的时间长了,就会有一种恐惧,越写越害怕。奥登说:一个作家过了三十岁,对自己写的东西太有把握,并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东哥是不是这样想的。他也害怕吗?如果害怕,最怕什么?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一个诗人对自己的写作没有信心,往往是个好兆头。
我们都有拿着纸笔,坐在桌子前发呆的时候,但这样的时间一般不会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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