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隐亦宦陶渊明

雪飞龙 · 发表于 2014-11-4 20:03:25

亦隐亦宦陶渊明

在中国古代的隐士中，陶渊明是否算个另类，毕竟他的名气非一般隐士可比。纵观古代文学史，有多少隐居者能有陶渊明那样的成就？可我们据此否定他归隐的事实，也未免太过武断。

陶渊明本是名人之后，他的曾祖父陶侃，是东晋开国元勋，军功卓著，官至大司马。只是到他这一代渐趋衰落，几与寒门无二。早期的陶渊明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有兼济天下之志，积极入世。可他的仕途并不顺利，等到二十九岁才出仕为官，而且所做的也不过是祭酒、参军、县丞一类的芝麻小官，与他的兼济天下之志相去甚远。在他为官的十三年间，他几次出仕，几次归隐。起初，他出仕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想一展抱负，施展自己的才华；后来，他是迫于生计，要解决一家人的温饱。他在《归去来兮辞》中是这样说的：“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而归隐，则有多种原因。他生活在门阀制度盛行的时代，门阀士族有对高官权位的绝对垄断，寒门士子要想突破他们的统治门都没有，所以陶渊明只能在芝麻小官中徘徊。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陶渊明要么辞官，要么只有委屈自己。可他性格又耿直，清正廉明，不愿卑躬屈膝攀附权贵，因而很难与上流社会打成一片，融入到权贵团体中。再说东晋末年时局动荡，宗室内部的斗争，以及军阀对政权的野心，不断引起血腥的杀戮乃至激烈的火拼。这更加深了陶渊明想要逃离官场的愿望。

陶渊明最后一次做官，是在义熙元年（公元405年）。那一年，他已迈过了“不惑之年”（四十一岁）的门槛，在朋友的劝说下，他再次委屈自己，出任彭泽县令。如果没有那一件事，也许他可以长久做下去，毕竟一家人的生计要紧。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上级派督邮来县里检查工作。属吏告诉陶渊明说：那是上面派下来的人，我们应当穿戴整齐、恭恭敬敬地去迎接。这本来很正常，恭敬地迎接上级领导是一种礼貌，换做别人，会赶紧把自己拾掇好了，早早地来到衙门外等候。可陶渊明那脾气一上来，根本不理那一套，什么狗屁督邮，我才懒得理他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我可不愿为了小小县令的五斗薪俸，就低声下气去向这些家伙献殷勤。”说完，干脆就辞掉官职，头也不回，直接回家去了。这一次的县令，他只当了八十多天。当完这次彭泽县令，他再也没有踏进官场，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归隐田园之路。

对于辞官归隐，陶渊明一点也不后悔，没有一首作品流露过这样的意思。他把自己的归隐看成是“质性自然，非矫励所得”。这确实符合陶渊明的本性，从他的《饮酒》《归园田居》《归去来兮辞》等诗作中，明显可以看出他这种崇尚自然追求自由的精神。

陶渊明归隐田园之后，获得了身心的真正解放。他认为自己曾经“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现在终于“复得返自然”。那份轻松，那份自在，溢于言表，更表现出了他对官场的极度厌恶，对重获自由的无比喜悦。“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他如今“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多么恬静，多么惬意，多么逍遥自在。他有时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有诗意地生活令他忘却尘世的烦忧；有时候又“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夙兴夜寐，不知疲倦，尽情享受着劳动的乐趣。他恋上了这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田园生活，从此便沉浸在其中，把曾经在官场上遭受的那些憋屈给洗得干干净净。

然而书香门第出身的陶渊明毕竟不是稼穑的好手，那“草盛豆苗稀”的景象泄露了所有的秘密，看来“开荒南野际”也只不过是陶渊明归隐后的一种寄托。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他的选择而有任何改善，而不久后的一场灾祸更使得他全家几乎陷入绝境。义熙四年的夏天，诗人津津乐道的“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被一场无情的大火烧光了，全家只好寄居在船上，靠亲朋好友的接济勉强过活。随后的日子便再也没有起色，一天比一天艰难起来。

永初三年（公元422年）陶渊明五十八岁时生活已近绝境，其情状反映在《有会而作》一诗中，“弱年逢家乏，老至更长饥。菽麦实所羡，孰敢慕甘肥！”元嘉四年（公元427年），诗人贫病交加，在其《挽歌诗》中第二首自挽诗中，诗人对死后可以“鼓腹无所思”的幻想读来让人心酸：“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觚。春醪生蜉蚁，何时更能尝。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元嘉四年（公元427年）十一月，六十三岁的陶渊明带着一生的遗憾黯然离世。　

纵观陶渊明的一生，不断在出仕与归隐之间徘徊。出仕并没有他理想中的顺利，处处坎坷只让他对现实有了更清醒的认识，黑暗腐败的官场完全不适合陶渊明这样的耿直之士，逃离是唯一的选择。而归隐，除了在心灵上给了他一些安慰外，生活上并没有改善什么，清贫饥寒如幽灵一样缠绕着他，给他带来数不清的伤害。陶渊明给历史的贡献，就是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优秀诗篇，这是我们中华文化的宝贵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