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许传刚 于 2017-12-3 11:46 编辑
最流行的说法认为词产生于初盛唐,主要从近体诗发展而来。格律出而词随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说:“唐初多五七言,唐中后渐变为长短句。”他们认为词中严密的平仄声律不是凭空而来的,只有律诗的高度成熟才会导致词的形成,早期的词都以五七言律诗的句式为主便是一个力证。《全唐诗》卷三十二就是这样解释的:“唐人乐府原用律绝等诗,杂和声歌之,并其和声作实字,长短句以就曲拍者为填词。”词的别称“诗余”也说明了词对诗的继承关系。“诗余”说有两种意义:一是有诗以后才有词;一是作诗之闲余去作词。不管哪种解释都符合词产生于近体诗这一说法。范文澜《中国通史》中认为温庭筠的曲子为“词”的开山之祖,同时又说“唐代民间文艺是唐代文艺之母”。 认为词起源于唐的,要么着眼于李白的《菩萨蛮》和《忆秦娥》,如黄升的《花庵词选》称其为“百代词曲之祖”;要么着眼于敦煌曲子词(《教坊记》也是重要资料之一)。 胡适考证词的起源,则断定是在中唐,说:“至早不得过西历第八世纪的晚年”,就是唐德宗时。
第二说为起于隋。南宋王灼的《碧鸡漫志》,他说:“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兴。”郭茂倩编的《乐府诗集》,他把隋炀帝和王胄作的《纪辽东》列为“近代曲辞”之首。《碧鸡漫志》说隋代已有词,《杨柳枝》和《河传》两个习见的调子就是最好的证据。《碧鸡漫志》说《杨柳枝》是“亡隋之曲”,又《隋书·音乐志》也说炀帝命白明达创《斗百草》、《泛龙舟》等曲,现在犹存其辞。这可见隋代已有了词调。《乐府诗集》里的“近代曲辞”部分,仅载《忆江南》、《调笑》、《三台》等数曲,郭氏似乎还不承认隋、唐词在“近代曲辞”里的主要地位。但是他把隋炀帝和王胄的几首《纪辽东》等在开头,却极有意义。郭氏也许不承认《纪辽东》就是词,但它的句式、字声、韵位一一和词无异,这是无法否认的。所以我们即使退一步依郭氏的说法,以为《纪辽东》不是词,但必不能否认在隋炀帝的时候,的确已经有和词同形式的诗歌了。 1986年12月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唐宋词鉴赏辞典》,编者唐圭璋、钟振振在该书《前言》中说:“词起源于隋”。又说:“词虽起于隋,但隋词却未能保存下来……因此,我们论述词的发展史,不能不从唐代说起。” 隋词其实保存下来了。《任中敏文集》“敦煌曲研究”一书中写道:“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中,保存隋炀帝与王胄所作之‘纪辽东’四首”。 隋炀帝写的二首是: 辽东海北翦长鲸,风云万里清。 方当销锋散马牛,旋师宴镐京。 前歌后舞振军威,饮至解戎衣。 判不徒行万里去,空道五原归。 (二) 秉旄仗节定辽东,俘馘变夷风。 清歌凯捷九都水,归宴洛阳宫。 策功行赏不淹留,全军藉智谋。 讵似南宫复道上,先封雍齿侯。 从大业六年(610年)至大业10年(614年),隋炀帝先后进行过三次战争,有胜有败。大业8年,隋炀帝渡辽水,伐高丽,《隋书》对这些战争的景况有如下之描写:“骆驿引途,总集平壤,莫非如豺如貔之勇,百战百胜之雄。顾盼则山岳倾颓……涉辽而东,循海之右,……近古出师之盛未之有也。”隋炀帝的这两首《纪辽东》,当为这次出兵取得暂时胜利时,得意而写。 王胄也有两首,是对隋炀帝上述两首的唱和。 王胄(558-613),山东临沂人,少有逸才,大业初为著作佐郎,以文词为炀帝所重,帝写五言诗,常诏胄和之。王胄的两首《纪辽东》如下; 辽东浿水事龚行,俯拾信神兵。 欲知振旅旋归乐,为听凯歌声。 千乘元戎才渡辽,扶秽已冰销。 讵似百万临江水,按辔空回镳。 (二) 天威电迈举朝鲜,信次即言旋。 还笑魏家司马懿,迢迢用一年。 鸣銮诏跸发淆潼,合爵及畴庸。 何必丰沛多相识,比屋降尧封。 值得注意的,任中敏提到隋炀帝和王胄的这四首《纪辽东》时,还对《纪辽东》进行了评价: “其分片、立格、叶韵、平仄,无一非后来长短句之体,已确切无可否认。” 《纪辽东》在分片上,每片四句,共两片,每片各一韵。在句法上采取七、五间用。所有这些,确如任中敏先生之断定:“无一非后来长短句之体也。” 在任先生的这一大段文章之前一行,还以标题的形式写下了“起源”两个字,这就是说隋场帝的《纪辽东》,乃是词之起源。 《敦煌歌辞总编》中有题为《求因果》的词作45首。也是这种形式,如第一首: 姐妹兄弟如手足,断却难相续。 共汝同胞骨肉连,争得不心欢。 长如今生身强健,兄弟勤相见。 一朝生命掩黄泉,难得再团圆。 这45首在分片、格式等方面,都和隋炀帝所作《纪辽东》相仿佛,这说明在《纪辽东》之后,已有词人按照《纪辽东》的模式来进行填词了。这也是《纪辽东》是词之起源的又一重要佐证。 《河传》和《杨柳枝》很有可能是隋代的词调,而在敦煌曲子词里已经出现了句式复杂的如《凤归云》,《洞仙歌》,《破阵子》等词牌,甚至出现了联章体,从这一点也可以推断词起源于隋代。
第三说,词产生于齐梁时代。持这种观点者为数不少,不但古人作此论,不少现代学者也这么认为,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和文学研究所编《中国文学史》都持这一观点。他们把粱武帝的《江南弄》和隋炀帝的《纪辽东》作为词的雏型。齐梁时代,诗的平仄声律得到了系统的理论阐述,各种清乐和雅乐的传唱也日益普遍,因此诸如《江南弄》这类入乐合律的长短句的诗与词有更多的相似处,所以不少人便认为这就是最初的词了。早在六朝乐府里某些长短句的歌辞,已经很接近词的形式格律,杨慎在《词品》序言里说:“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备矣。”但是这一条路并没有顺利发展下来。
第四种说法,词源于汉乐府。因为词与乐府诗歌都具备句式参差不一和能够入乐歌唱两大特点。因此不少学者都认为词的直接源头应该是汉乐府。宋人王灼认为:“古歌变为古乐府,古乐府变为今曲子,其实一也。”(《碧鸡漫志》)王应麟在《困学纪闻》中也说:“词曲者,古乐府之末造也。”这一说法在清代词论家中尤为盛行。清代著名词论家汪森在《词综序》中指出:“自有诗,而长短句即寓焉。《南风》之操,《五子之歌》是已。周之《颂》三十一篇,长短句居十八,……是非词之源乎!”他认为有诗就有词,诗词同时出现,《诗经》中长短句相杂的诗实际上就是词的雏形。这种提法是根据词最明显的长短句这一特征追溯了词的起源。 此说只能是词的萌芽,还不是起源。
词应起源于民间,词首先是在民间兴起的。《碧鸡漫志》卷一说:“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兴。”《敦煌歌辞总编》的任中敏就认为词来源于民间,敦煌歌辞1200首中百分之八十的作者是无名氏就是证据。那时文人的词反映的是“绣履”与“官靴”,《花间集》为代表,民间的词反映的是“草鞋”与“赤脚”,《敦煌歌辞总编》为代表。 但在1900年敦煌石室打开之前,研究中很难见到民间作品。直到敦煌卷子中的词曲面世,才补救了这方面的缺陷。敦煌词曲数量很大。其中有温庭筠、李野(唐昭宗)、欧阳炯词共五首,其余为无名氏之作。作者范围广泛,多属下层,写作时间大抵起自武则天末年,迄于五代。其中最重要的抄卷是《云谣集杂曲子》,收词30首,抄写时间不迟于后梁乾化元年(911),比《花间集》的编定(后蜀广政三年,940),早出近三十年。所用词调,除《内家娇》外,其馀12调,《教坊记·曲名表》均有著录。其中有慢词,亦有联章体。敦煌词创作的早期与作者成分来源的民间性,使作品从内容、体制到语言风格,都表现出这些初起的词,初步脱离一般诗歌的大文化系统,开始独立成体的过渡性特征。朱祖谋跋《云谣集杂曲子》云:“其为词拙朴可喜,洵倚声椎轮大辂。”可以用于对整个敦煌词的评价。 1900年,甘肃敦煌莫高窟288洞发现了几百首抄写的唐五代民间词或称为敦煌曲子词,或称为敦煌歌辞。它们是千年词史的椎轮大辂,内容广泛,形式活泼,风格繁富,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和浓郁的生活气息,反映了词兴起于民间时的原始形态。
小结 词应起源于民间,词首先是在民间兴起的。它的基础在于长短句,而这种长短句在汉乐府甚至诗经中已经存在,这是词产生的土壤。词的雏形应该在齐梁时代,隋、初唐词已正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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