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鬼”是个什么鬼

穿越梅嶺

                                                                        “乌鬼”是个什么鬼

                                         文/穿越梅嶺

     大历二年，杜甫居夔州，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不好，对所处的环境和生活都有诸多不满意之处，而这一时期，也恰是他诗歌达到最高境界的时期。

     我们检索一下杜甫在这一年所作的诗，不难发现，大都是以灰暗低调面目出现的。据清人杜伦《杜诗镜铨》附录的《杜工部年谱》所记，杜甫是于上一年自云安移居夔州的，但居处很不稳定。“大历二年，公在夔州。春。迁居赤甲。三月，迁瀼西。秋，迁东屯。未几，复自东屯归瀼西。”一年四迁，搁谁身上，都没有好心情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呢？因为在此前相隔一年的永泰元年四月，严武死了，让杜甫失去了依靠，同时也失去了安定的生活。虽然严武活着，对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远大抱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但至少他能在成都浣花溪旁的草堂里过着“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的快乐日子，享受天伦之乐。严武一死，这些都没有了，这个时候，他开始郁闷了，无法排遣，就写了《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从题目的一个“戏”字，我们可以看出那时杜甫无聊、寂寞、苦闷的心情。

异俗吁可怪，斯人难并居。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

旧识能为态，新知已暗疏。治生且耕凿，只有不关渠。

    这是两首当中的第一首，杜甫虽然有在蜀中长时间生活的经历，并且有过快乐的时光，但此时，因为所处境地的不同，他开始对这个曾经给与他希望和快乐的地方厌憎起来。看来，心情是可以改变一切美好和不美好的。

杜甫于乾元二年十二月从同谷入蜀至成都，次年卜居浣花溪，至此差不多有八九年的时间。期间，对蜀地的风土人情肯定是熟谙的。此前，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而此刻，却对这里的风俗感到惊怪了。“吁”有惊怪、叹息、感慨等意思，结合题目中的“戏题”，可以想见杜甫此际的心情是复杂的。这里非但风俗怪异，令人惊异，就连这里的人都很难跟他们居住在一起。颌联所写，当是杜甫觉得奇特风俗的一种，“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顿顿吃黄鱼，我们都好理解，俗语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蜀地多山水，夔州又近水，吃鱼，那是日常生活的常态。既然如此，     杜甫为什么要感到惊怪呢？《战国策·齐四·齐人有冯谖者》“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大概古人对肉类多见，故不待见，以鱼少见，故珍重。所以孟尝君以没有食鱼的资格而不安，取得了食鱼的资格，当然也即跻身贵客之流了。而在夔州这个地方，鱼满江都是，居民能每餐每顿都吃到，这是杜甫感到惊怪的。

    那么，“家家养乌鬼”的这个“乌鬼”是个什么鬼呢？有人说当地人养来用以捕鱼的鸬鹚。因为近水，养鸬鹚以捉鱼，合情合理。但有人根据元稹《江陵》中的“病赛乌称鬼，巫占瓦代龟”来不同意“乌鬼”是鸬鹚，他们将杜甫诗中的“养”看做是“赛”的误字，认定杜甫本来写的不是“养乌鬼”，是“赛乌鬼。”因为这样，就跟元稹的意思合了。根据元稹的自注，荆楚一带人将“乌鬼”当做一种神灵来供奉的，有病就“竞赛乌鬼。”

宋人邵伯温《闻见录》说“夔峡之人，岁正月，什百为曹，设牲酒于田间，已而，众操兵大噪，谓之养乌鬼。”结合农耕时代古人对天地鬼神的迷信，元稹、邵伯温的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

    有人说“乌鬼”是猪，出自宋人所著一部叫《漫叟诗话》的书，作者和原著都已经不可考，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有辑录。“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世以乌鬼为鸬鹚，言川人养此取鱼。予（漫叟）崇宁间往兴国郡，太守杨鼎臣字汉杰，一日约饭乡味，作蒸猪头肉，因谓余曰：川人嗜此肉，家家养猪，杜诗所谓家家养乌鬼是也。每呼猪则乌鬼声，故号猪为乌鬼。”这是这个叫漫叟的人的亲生经历，所说应该不假。此可备一说。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以“乌鬼”为鸬鹚。沈括此说，仅从诗歌描写的角度来看，我认为不成立，杜甫似也不会两句     只写一事。似乎只有当地人对鬼神的过度淫祀和迷信才会使他惊怪。

    “乌鬼”，究竟是个什么鬼？（2018/1/10）

荆州一鬼脚

家家养乌鬼——乌鬼：黑色的闷头鸡子；
顿顿食黄鱼——黄鱼：这里应该是指黄鳝。

削足翁翁

说 养 是 赛 的 替代，不可靠。乌鬼，应该是 指 本地猪，多是 黑色猪 或者 花猪，中国 土猪 本来 就是 如此的，所以 乌鬼 指 中国土猪 比较可靠。农耕 时代 家家养猪 也是 习见的，就是 上个世纪 还 习以为常 呢。鸬鹚 不是 江边人家 渔人 都 使用的，看地方。

张打油家丫头

似乎只有当地人对鬼神的过度淫祀和迷信才会使他惊怪。——认同这个观点！
从诗意上，乌鬼，巫鬼的谐音。黄鱼，也不可能是鱼，或许是指一种类似于印有“官煞消除”的鱼形花钱，非流通的铜币，只用于祈福什么的。

潭州雨梦

《漢語大詞典》：乌鬼（烏鬼）　　拼音：wū guǐ
川 俗事奉的鬼神名。或称乌蛮鬼。 唐 杜甫 《戏作俳谐遣闷》诗之一：“异俗吁可怪，斯人难并居。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 仇兆鳌 注：“ 蔡宽夫 《诗话》： 元微之 《江陵》诗：‘病赛乌称鬼，巫占瓦代龟。’自注云：‘南人染病，竞赛乌鬼， 楚 巫列肆，悉卖龟卜。’乌鬼之名见於此。 巴楚 间，常有杀人祭鬼者，曰乌野七神头，则乌鬼乃所事神名耳。或云‘养’字乃‘赛’字之误，理或然也。 邵伯温 《闻见録》： 夔峡 之人，岁正月，十百为曹，设牲酒於田间，已而众操兵大噪，谓之养乌鬼。长老言地近乌蛮战场，多与人为厉，用以禳之。《艺苑雌黄》谓乌蛮鬼。”参阅 宋胡仔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杜少陵七》、 宋 惠洪 《冷斋夜话》卷四。另有二说：(1)鸬鹚的别名。 宋 沈括 《梦溪笔谈·艺文三》：“ 克 乃按《夔州图经》，称 峡 中人谓鸕鷀为乌鬼。 蜀 人临水居者，皆养鸕鷀，绳繫其颈，使之捕鱼。” 明 焦竑 《焦氏笔乘·乌鬼》：“鸕鷀，水鸟，似鶂而黑， 峡 中人号曰乌鬼。 子美 诗：‘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言此乌捕鱼，而人得食之也。” 郭沫若 《李白与杜甫·杜甫的地主生活》：“‘乌鬼’有种种解释，有人解为鸬鹚( 四川 人呼为‘渔老鸦’)，我认为比较可靠。”(2)猪的别名。或特指祭鬼神用的猪。 宋 胡仔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杜少陵七》：“《漫叟诗话》云……‘予 崇寧 间往 兴国军 ，太守 杨鼎臣 字 汉杰 ，一日约饭乡味，作蒸猪头肉，因谓予曰： 川 人嗜此肉，家家养猪， 杜 诗所谓“家家养乌鬼”是也。每呼猪则乌鬼声，故号猪为乌鬼。’” 宋 马永卿 《嬾真子》卷四：“僕亲见一 峡 中人士 夏侯节 立夫 言：‘乌鬼，猪也。 峡 中人家多事鬼，家养一猪，非祭鬼不用。故於猪羣中特呼乌鬼以别之。’此言良是。”

。。。
若说是鬼神，则应为家家供鬼神或奉鬼神，敬鬼神。而赛鬼神怎么也说不通
養鸕鷀以捉魚，最合情合理
「烏鬼」是豬，也合情合理，这是一种副业，老吃鱼也会吃伤的
个人猜想，乌鬼或是乌龟，穷人家少有玩具，龟寿长易养，作宠物养也常见。同仁家就养了四五个，有四十多年了。至于写成乌鬼，因龟为平声而已

瑞丰堂

家家养乌龟或者鸬鹚，奇怪是够了，但确实不大可能。黄鱼说是铜钱，铜钱怎么吃呢。如果说是巫鬼，与后面的黄鱼似乎相差太大。我也觉得是猪的可能性比较大。就当时而言，家家养猪，应该也是比较稀奇的。

梅花山人

另有一说乌鬼是乌鸦，古代蜀地多奇俗，奉乌鸦为神，故家家养而奉之，又，奉鸦为神，所以鸦顿顿食黄鱼，这在逻辑上应该是通的，也与起联能相承，而顿顿食黄鱼解释为典出弹铗歌则有点牵强

潭州雨梦

頓頓食黃魚实是牢骚语。
水畔人家，傍水靠水，食无兼味也。
电视一
出海打鱼者，吃新鲜的海味腻透了，倒想吃点蔬菜和猪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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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澄湖老人回忆，那时穷透了，天天只好拿大闸蠏充饥

穿越梅嶺

潭州雨梦 发表于 2018-1-10 21:43
頓頓食黃魚实是牢骚语。
水畔人家，傍水靠水，食无兼味也。
电视一

先生这个解释有道理，运用现代思维解读古人作品，值得借鉴。

穿越梅嶺

梅花山人 发表于 2018-1-10 21:21
另有一说乌鬼是乌鸦，古代蜀地多奇俗，奉乌鸦为神，故家家养而奉之，又，奉鸦为神，所以鸦顿顿食黄鱼，这在 ...

用《战国策》中食鱼之难以解古代人于食鱼之重，以证杜甫惊怪，可备一说，不能为准。问好。

穿越梅嶺

瑞丰堂 发表于 2018-1-10 20:16
家家养乌龟或者鸬鹚，奇怪是够了，但确实不大可能。黄鱼说是铜钱，铜钱怎么吃呢。如果说是巫鬼，与后面的黄 ...

穿越梅嶺

张打油家丫头 发表于 2018-1-10 19:22
似乎只有当地人对鬼神的过度淫祀和迷信才会使他惊怪。——认同这个观点！
从诗意上，乌鬼，巫鬼的谐音。黄 ...

乌鬼，巫鬼的谐音。也有这种可能，在口口相传、或地方方言的影响下，出现错读，这种情况，在古书常见。问好。

穿越梅嶺

削足翁翁 发表于 2018-1-10 17:29
说 养 是 赛 的 替代，不可靠。乌鬼，应该是 指 本地猪，多是 黑色猪 或者 花猪，中国 土猪 本来 就是 如此 ...

鸬鹚 不是 江边人家 渔人 都 使用的，看地方。

这点很重要，问好。

穿越梅嶺

荆州一鬼脚 发表于 2018-1-10 16:45
家家养乌鬼——乌鬼：黑色的闷头鸡子；
顿顿食黄鱼——黄鱼：这里应该是指黄鳝。 ...

家家养乌鬼——乌鬼：黑色的闷头鸡子；
顿顿食黄鱼——黄鱼：这里应该是指黄鳝。

这两种说法，可能牵涉到地方方言习惯。

行者

从《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的另外一首来看，当时是荒蛮之地，刀耕火种，民风尚未开化。因此在老杜看来，异俗可怪。
此诗解读，古人之言，未必尽可信。养鸬鹚、养猪之类，何足怪也！
乌鬼者，土著民视之为山神者也，盖山魈、鬼狒、猩猩、猿猱一类灵长类动物。养，不是蓄养，乃供奉也。土著之民，刀耕火种之作物，每被它们糟蹋偷食。然此类动物身壮力大，智力又高，报复性又强，村民不敢犯之。
黄鱼者，土著民视之为水神者也，皇鱼（鲟鳇鱼），大型食肉性鱼类，江中鱼之皇者，体重可达数百斤至上千斤，生江中，背如龙，长一二丈。以网捕鱼，若于无意中网，可致小船倾覆，致人淹死江中。人被其尾击中，轻者昏厥或致残，重者立毙。食，非是吃，而是喂食。
故意搞怪，制造出读者的错觉，或许是作者名其为“俳谐体”的原因。

穿越梅嶺

行者 发表于 2018-1-11 12:22
从《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的另外一首来看，当时是荒蛮之地，刀耕火种，民风尚未开化。因此在老杜看来，异俗 ...

兄此解别出机梳，他年我若注杜，当采为一说

削足翁翁

林金建 发表于 2018-1-11 12:27
养猪很正常，老杜不至于引之为异俗吧。

江北 与 江南 风俗 上 有 很大 的 区别 的，江南 没有苹果，江北 没有 橘子（？）。

张打油家丫头

穿越梅嶺 发表于 2018-1-11 08:47
乌鬼，巫鬼的谐音。也有这种可能，在口口相传、或地方方言的影响下，出现错读，这种情况，在古书常见。问 ...

偶瞎猜滴

张打油家丫头

潭州雨梦 发表于 2018-1-10 21:43
頓頓食黃魚实是牢骚语。
水畔人家，傍水靠水，食无兼味也。
电视一

你以为作者在海上，吃不到蔬菜？

潭州雨梦

张打油家丫头 发表于 2018-1-11 15:30
你以为作者在海上，吃不到蔬菜？

比喻而已。四川哪里找海？云南倒多，把湖称海也。

张打油家丫头

行者 发表于 2018-1-11 12:22
从《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的另外一首来看，当时是荒蛮之地，刀耕火种，民风尚未开化。因此在老杜看来，异俗 ...

猴哥眼光每有独到之处。
三峡猿啼这个意象，经常在古诗词中出现，古时三峡应该有很多猿猴出没。
到底是你的同类呀！心有灵犀啊！
它们多数长得似人非人，面目丑陋狰狞，呼为鬼，妥妥的！没你长得好看（虽然你那毛脸雷公嘴在西游记里也吓倒了很多人）
乌，指皮毛为黑色吧？
夔门夔州之夔，即山鬼、山魈的意思。人形，长大，面黑色，身有毛，足反踵，见人则笑。

行者

穿越梅嶺 发表于 2018-1-11 12:31
兄此解别出机梳，他年我若注杜，当采为一说

梅岭兄客气！那俺坐等你的注杜了，好借你出名一下，哈哈！

行者

俺还看过有人把乌鬼解读成昆仑奴（非洲黑人）的，唐代夔门人真是太富有了

瑞丰堂

林金建 发表于 2018-1-11 12:27
养猪很正常，老杜不至于引之为异俗吧。

养猪很正常，家家养猪就不大正常了。唐代更是如此，虽然也有食用，但首先地位不高，其次普及率不高。猪肉真正大规模入户是宋代的事情。

行者

张打油家丫头 发表于 2018-1-11 21:27
猴哥眼光每有独到之处。
三峡猿啼这个意象，经常在古诗词中出现，古时三峡应该有很多猿猴出没。
到底是你 ...

夔门之夔，乃是古国之名，夔同归。

针叶林

俳谐体就是开玩笑，故乌鬼似乎故意无確指，只是为了与黄鱼对偶。所以可以理解为鬼符或猪等，总之是杜甫看不上的玩意。

张打油家丫头

针叶林 发表于 2018-1-13 08:29
俳谐体就是开玩笑，故乌鬼似乎故意无確指，只是为了与黄鱼对偶。所以可以理解为鬼符或猪等，总之是杜甫看不 ...

不仅仅是看不上，从首联可知，他很反感和厌恶这些风俗。
从这一点上，可以排除了猪说和鸬鹚说，还是应该从当地人对鬼神的过度淫祀和迷信的思路上考虑。
梅花山人说的乌鸦，可能性最大。元稹诗及自注中所说的乌鬼，已证就是神鸦。

张打油家丫头

黄鱼（唐·杜甫）
日见巴东峡，黄鱼出浪新。脂膏兼饲犬①，长大不容身②。
筒桶③相沿久，风雷肯为神④。泥沙卷涎沫，回首怪龙鳞。
按：① 江陵及彭蠡，俱以鱼饲犬　② 黄鱼长者二三丈　③ 一作䇶，一作筩　④ 一作伸

穿越梅嶺

张打油家丫头 发表于 2018-1-13 22:37
黄鱼（唐·杜甫）
日见巴东峡，黄鱼出浪新。脂膏兼饲犬①，长大不容身②。
筒桶③相沿久，风雷肯为神④。泥 ...

谢谢提供资料，问好啦。

穿越梅嶺

张打油家丫头 发表于 2018-1-13 21:42
不仅仅是看不上，从首联可知，他很反感和厌恶这些风俗。
从这一点上，可以排除了猪说和鸬鹚说，还是应该 ...

我也倾向于淫祀巫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