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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今夜浑如梦 ----读王国维《人间词》小记 从小就对我国古典诗词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喜欢到痴迷。 早已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起了诗词。只记得当时还识字不多，自然是不会理解诗词中那些意蕴深远的含义，也更不会知道欣赏词句的旖旎绝美。也许是喜欢那种跳跃的音律亦或是感觉读来朗朗上口吧？总之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原因，也说不出理由。 那时的经济普遍都不宽裕，小孩子也没有多少零用钱。一般小伙伴们略有几个钱就会去买盐姜，杨梅等吃的或者是买些什么时下的小人书。而我总是会省下所有的用度去书店买回《儿童古诗选》《唐诗宋词选》《千家诗》等这些诗词类书籍，然后发疯一样的背读。以至童年小伙伴们总笑话我的傻气与呆板。 随着年龄的增长，也略微懂得了些文字的理解，自然对诗词的偏爱也更是与日俱增。由于喜欢诗词，也喜欢了诗词背后的一些趣闻逸事。正因为这些诗词趣话也更加迷恋了诗词。由于经济的有限，是不可能把所有的诗词都搬回家的。于是便利用所有的空闲去书店强记硬背，然后回家默写在日记本上。就在同学们的日记本上都抄满席慕容，汪国真，拜伦，勃朗宁夫人等现代流行诗歌的时候，我却从书店默来了满满三大日记本的诗词。虽然情窦初开时也喜欢拜伦的浪漫，羡慕勃夫人的痴情。但心里仍固执地认为只有古典诗词才是最完美最隽永的文学瑰宝。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一次去堂姐家玩，看见书桌上放着一本〈人间词话〉。一看书名便异常兴奋起来。当我如饥似渴的读到：“古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不觉心中抨然一动。一直只单纯地以为这三首词纯粹只描写了男女之间的恋情，却原来还有如此之深意。这让我在赞叹古典文学的博大精深之余也知道了文章不应只局限在字面。于是便记住了书作者---王国维。 缘分还真的妙不可言。再去书店的古典文学书架，眼光一扫便落在了一本叫〈人间词选〉的书上。其实那薄薄的小册子并不起眼，而使我眼放异彩的是扉页上的三个字--“王国维”。也许是好奇的驱使，想看看对唐宋词有如此精妙独特见解的词评人会填出怎样的词来。于是便买回了家。 回家的一翻细读后不禁略微有些失望。感觉他的词远没有他的评精彩。除了觉得语句还算流畅，节奏略有铿锵外词句显得过于简陋，而且思想也显得太过颓废。总之，那时感觉越读不懂的词就越好，而《人间词》显得太过直白了。 闲暇时看书读诗词曲赋的习惯一直保持着，即使结婚生子后的忙碌也没有改变。可是自从买回电脑学会上网后，便彻底地改变了。每天一有空闲便打开电脑，再也记不起了曾经迷恋的典籍词赋。虽然网上有时也无病呻吟，强拼硬凑点字词以附风雅，骨子里却早已是叶公好龙了。 这个暑假，女儿霸占了电脑，一下便觉得无所事事起来。于是又找来落满灰尘的旧书以打发过多的时间。《人间词》便再度映入了眼帘。 走过如花的流年，淡了青涩的记忆，带着对俗世人情的些许世故再读《人间词》，砰然坍塌地是曾经的偏执。 这是需要怎样的阅历与睿智才能填成的词?词如其名,字字句句都是被人间烟火熏染而成。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就足以媲美唐宋名篇。是呀，似水流光里谁又能挽得住锦绣华年呢？看似无奈却通透着历尽沧桑后对人生的翻然醒悟。有人说王国维喜欢借用化用前人的成句。正如这句也是化用欧阳修的“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但我认为即使是化用也化用得巧，化用得妙。欧阳修还只站在人为的角度感叹世事的多变，而王公已摆脱了表象，一针见血地揭示了自然规律地无可抗拒。单凭这一点，就已经高于成句之上了。 爱情是文学艺术中永恒的主题。古典诗词中自然脱离不了爱情的主旋律。王国维笔下的爱情依然熏染了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对面应怜人瘦损，众中不惜褰纬问。”他向往的爱情不是容若笔下“宿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的诗情画意。也不象贺铸“但目送，芳尘去。”的含蓄怯弱。对面遇到了心爱的人儿，便眼底心尖都是他了。但不是想到风花雪月，而是关心的询问：“你好吗？为什么瘦了？”也不会顾及大庭广众故做矜持。没有修饰，没有矫情，一切都是饮食男女质朴真情的流露。“若是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如果说容若的爱情是有条件的理想化了的话，那么王国维的爱情更纠结了一种复杂的矛盾与感伤。“暗淡灯花开又落，此夜云踪，又向谁边着。频弄玉钗思旧约，知君未忍浑抛却。妾意苦专君苦博，君似昭阳，妾似倾阳藿。但与百花相斗着，君恩妾命原非薄。”云踪已渺，旧欢还忆。明明知道君爱苦博，百花环绕，却依然坚信君恩应不寡，妾命本非薄。一边是对爱情执着的幻想，一边又是对现实残酷的洞悉。这首〈蝶恋花〉是最好的体现。“满纸相思容易说，只爱年年离别。”“厚薄不关妾命，浅深只问君恩。”这又是对世故人情的几许颓然通透。“蜡泪窗前堆一寸，人间只有相思分。”“闭置小窗真自误，人间夜色还如许。”......这些矛盾与悲哀不正是在现实生活中比比皆是吗？ “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王国维的词就如他笔下的燕姬“不作纤纤步”。没有故做的媚态，也没有浓浓的脂粉。有的只是自然与清丽。他的词没有华丽的堆砌，很少有那些晦涩难懂的典故。也不会去考虑什么重字影响意境的说辞。他的很多词里都有相当多的反复出现的字词。但读来却没有半点有伤意境之嫌疑，反而觉得是那么的自然浑成。一切都是发乎心，落于笔。这让我想到时下网上一些所谓的诗词高手的大作。过份去考虑词藻的华丽奇诡与典故的生僻难查。更兼为律所束缚,一味地按律填空，查音整字，至使读来拗口不说，意境思想更是不知所云。这或许是我的浅薄无知才下此谬语吧？ “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人们往往喜欢被事物的表象蒙蔽了双眼，也喜欢追求一些浮华的虚空而忽略了事物的自然与本真。有人说王国维的词过于悲观，思想上不可取。但我认为他的词是对人生睿智冷竣地反思与通透。正因为知道了人生有太多不可抗拒的变数，我们才会更加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拥有。人说凡有水井处，皆能歌柳词，而我认为，凡有烟火处，不应没有《人间词》。 “一刹新欢千万种，人间今夜浑如梦。”今夜，且让我借着满天的星辉，一枕这俗世繁华的烟火,梦在红尘，醉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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