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炼句的探索

红酥琼玉

王昌龄的“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长信秋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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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是位言情的高手，当时之所以能“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与许多情词中的名句有极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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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其代表作之一《雨霖铃》中的“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皆是经过锻炼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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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以冷落的秋景作为陪衬，集中而缠绵地表现了词人与心爱的人分别时的情景与心境。当然，词人对人生道路坎坷和前途渺茫的伤感，也在这难以割舍的离愁中暗暗地流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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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念去去”三句是抒别时之情，“今宵酒醒”三句是写别后之思；前者是不忍别，后者是忍不住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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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炼句上“念去去”三字就颇具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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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诗词中用“别去”、“去也”、“去了”较多，如小令《忆江南》：“人去也，音讯隔湘江。行客四方征羁旅，月儿照此绿纱窗。常忆旧曾双。”词人叠用两个“去”字，置于去声字“念”之后，读时一字一顿，越发显出去路茫茫，缈无归期，将别离之情抒发的更加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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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千里烟波”不仅点出路途之遥，今后相见之难，而且“烟波”与沉沉“暮霭”也构成灰暗的色调，与离别的氛围和心情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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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今宵酒醒”三句更是千古传诵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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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熙载在《艺概》中就将此三句作为词作“点染”之间密不可分的典型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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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俞文豹《吹剑录》，有次苏东坡与门客论词，说你们看我的词与柳永相比如何？有个善歌的门客打趣说：“柳中郎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词乃艳科”，“以婉约为宗”，是不能让关东大汉唱的。从门客的调侃中，我们也能看出柳永此词在时人心目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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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乐府中还有首《公无渡河》，语言直白，感情却是异常的痛楚：“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这首古乐曲，据说是朝鲜艄公霍里子高的妻子丽玉所作。一天早晨，霍里子高去撑船摆渡，望见一个披发狂夫向着河边狂奔。他的妻子在后面追赶不及，这位披发狂夫被淹死。他的妻子面对遗体悲吟着《公无渡河》，其声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霍里子高回到家，把那歌声向妻子丽玉作了描绘，丽玉弹拔箜篌把歌声写了下来，成为一首有名的《箜篌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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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诗四句，每句四字，但前三句每句都有“渡河”二字，占全部字数的三分之一还强，另外，对丈夫的呼喊“公”字也出现在三句之中，听起来，似乎是一片呼喊声和渡河声，既声情并茂地再现披发狂夫强行渡河和妻子劝阻渡河的场景，也更为强烈地抒发了妻子追劝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溺水而死，内心的痛苦和情感的折磨是难以言喻的，只能反复呼喊着丈夫。所以这首小诗表面上直白简单，但内涵却异常丰富，这与字句的锻炼关系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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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炼情景句

在古典诗歌中，单纯的景句或情句并不多，更多的是情景的交融，或是景中寓情，或是情中寓景，或是借景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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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诗经》小雅中《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被王夫之誉为“以乐景衬哀情”的典范（《姜斋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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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肖的这首《画菊》更是托物咏志，借景抒情：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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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肖在南宋未年一大批爱国诗人中特别引人注目。他能诗能画，尤工墨竹墨兰。宋亡前后，他的诗画都以表达民族气节为主题，甚至连名字也为此而改：“忆翁”、“所南”，即不忘故国，心向南方赵宋朝廷之意，“思肖”亦即思赵（因赵字从走从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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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亡后的四十多年间，他终身不娶，矢志复国，坐着和睡觉，头面绝不向北。一听到有人讲北方话，捂着耳朵就跑，与元蒙政权格格不入。郑思肖的这首诗，表面上是在咏歌菊花，实际上是宋亡后志士仁人民族气节的再现。因为是写在宋亡之后，所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就不是一般的高风亮节的自我勉励，而是在沉痛悼念故国的情感中，突出地强调了誓为故国而殉节的忠勇烈士精神。这两句诗不仅成了诗人烈士性格的代表，也成了激励民族气节，咏歌忠烈精神的千古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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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首《菊花歌》，与这首诗立意相同，但用语却更明白：太极之髓日之精，生出天地秋风身。万木摇落百草死，正色与秋争光明。背时独立抱寂寞，心香贞烈透寥廓。至死不变英气多，举头南山高嵯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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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昂着不屈的头，眼望着南山（指赵宋），身虽寂寞，心却贞烈，这是一幅何等令人肃然起敬的烈士殉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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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最后两个警句给我们留下的极为强烈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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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是宋代文坛领袖，也是庆历新政的积极推行者。我们读他的《与高司谏书》，是何等的一腔正气、义正词严；读他的《醉翁亭记》，又感受到他的旷达和潇洒，但我们读过他的词作后，才感受到他还有似水的柔情，而且是通过一些情景交融的名句表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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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这首表现羁旅愁思的《踏莎行》：侯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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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人通过“侯馆”、“溪桥”、“征辔”等地点的变换，暗示是在离别的路上；“梅残”、“柳细”、“草熏风暖”则点明季节时令。在古典诗词中，梅、草尤其是柳，常用来表现离愁，而且都暗藏许多典故。词人选择这三样景物，正是实景虚用，用以表达深深的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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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远渐行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则是个精心锻炼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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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从李煜的名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相见欢》）中脱胎而来，但两者又有所不同：李词之愁是静态的，只是强调愁的无处不在；欧词则是动态的，离家越远而愁思越重——“渐远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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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人又把李煜以水言愁的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也挽合进来，改造成“迢迢不断如春水”，从而成为千古流传的名句。这就是江西派所说的“夺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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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的下片仍写离思别愁，但主人公和时空皆则作了转换：由旅途上的行人转换为闺中的思妇；由“侯馆”、“溪桥”转换为“高楼”、“危栏”。唐代诗人李商隐有首著名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其中两句是“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上句写自己悬想情人此刻的情景，下句则转换主人公和时空，设想情人悬想自己的情形。诗家把此称为“代拟法”，认为这种写法的好处是“心已神驰到彼，诗从对面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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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词的下片显然也是才采用“代拟法”，只是他已将李商隐的两句变成整个下片。这样使词变得更加婉转曲折，词人要表达的情感也更进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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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句“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是对上句“楼高莫近危栏倚”的交代回复，它使思念之情、也使画面无尽地得到拓展，一向为评论家所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