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姆《马克思关于人的概念》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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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由于斯大林假借马克思的名义散播了弥天大谎，以及由于西方世界对马克思极其无知，才使马克思被视为自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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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马克思来说，社会主义的目的就是自由，但是马克思所说的自由具有比现存民主所设想的自由远为彻底的意义，这种自由是在独立意义上的自由，其基础是人立足于自己，使用自己的力量，并通过生产使自己跟世界发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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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说：“自由是人的本质，这是如此明显，以致甚至它的反对者都认识到这一点，……没有一个人向自由开战，他至多只是反对其他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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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一种自由始终只是一个时候作为一种特权，而在另一个时候作为一种普遍的权力而存在的。”[4]

[4] 转引自杜那耶夫斯卡娅：《马克思主义和自由》，纽约，1958年英文版，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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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是一个为人的需要服务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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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多人会问：难道现代资本主义不正是那样的吗？我们的大公司难道不是竭力设法为人的需要服务吗？那些大的广告公司不就是一些侦察队吗？它们竭尽努力，从全面概观到动机分析，力图找出人的需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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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果我们不理解马克思对人的真正的需要和人的虚假的需要之间所作的区分，就不能理解这种社会主义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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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社会主义的概念是从整个人的概念中推导出来的一样，人的真正的需要也是植根于人的本性的；只有依据于对人的本性的认识，以及依据于认识到真正的人的需要是植根于人的本性的，才能区分真正的需要和虚假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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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真正的需要是指那些对于实现人的本质来说是必不可少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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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我所真正爱的东西的存在被我看作为一种必然性、一种需要，没有它们，我的本质就不能实现，不能满足，不能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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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只有依据一种具体的人的本性的概念，马克思才能区分人的真正的需要和虚假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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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主观地看，虚假的需要也被当作象真正的需要一样迫切、一样现实；从纯粹主观的观点来看，就不可能有这种区分真假的标准。（用现代的术语来说，人们可以分清精神病态的需要和理性的〔健康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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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往往只意识到他的虚假的需要，而不意识到他的真正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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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分析学家的任务正是要唤醒人们认识到什么是梦幻的虚假的需要，什么是人的真正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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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的重要目的就是要认识和实现人的真正的需要，而只有当生产为人服务，资本家不再创造和利用人的虚假的需要时，才能达到这一目的。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英文版，第一卷，第184页。

[6] 参见弗洛姆《自为的人》，纽约，1947年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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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的概念正象一切存在主义的哲学一样，是对人的异化的一种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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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正如赫克斯利（Aldous Huxley）所说的那样，“我们现在的经济的、社会的和国际的安排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筑在有组织的爱的丧失的基础上的”[7]，那么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就正是对那种爱的丧失的一种抗议，就是对人剥削人的抗议，就是对人以牺牲今天的和尤其是后代的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代价而滥用自然、浪费我们的自然资源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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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们前面已经指出的，非异化的人是社会主义的目标，这种非异化的人并不“统治”自然，而是跟自然合而为一，是跟对象息息相关、脉脉相通的，以致对象对于他来说成为生命。

[7] 赫克斯利：《持久的哲学》，纽约，1944年英文版，第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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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等于是说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就是实现一切过去的最伟大的人本主义的宗教所共有的那些最深刻的宗教的夙愿吗？的确，如果我们懂得马克思象黑格尔和许多其他的哲学家一样，不是用神学的语言而是用哲学的语言来表达他对人的灵魂的关心的话，那么事情正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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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向宗教开战，正是因为宗教是异化的，宗教并不能满足人的真正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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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向上帝开战，实际上就是向那个称之为上帝的偶像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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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克思还是一个年青人的时候，就已经以下面一段话作为他的学位论文的箴言：“那些鄙视大众之神的人并不是不信神的，但是那些把大众的意见归属于神的人却是不信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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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无神论是理性的神秘主义的最高的发展形式，他比起大多数谴责马克思为“不信神”的保卫上帝和宗教的卫道士来更接近于神秘主义大师艾克哈特或禅宗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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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谈一下马克思的历史哲学和社会主义哲学跟旧约全书中先知所预言的关于弥赛亚（救世主）降临的希望、以及跟希腊和罗马的思想中的人本主义的宗教根源之间的联系，简直就不能谈论马克思对宗教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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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赛亚的希望的确是西方思想中所独有的特征，旧约全书的先知不仅象老子和佛陀一样是精神领袖，而且他们也是政治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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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教导人应该如何行事，并把必须加以抉择的道路指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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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旧约全书的先知都认为历史是有意图的，人在这个历史的过程中使自己得以完善，而且人最终将创造一个和平和正义的社会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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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这些先知看来，和平和正义的概念导源于整个旧约全书中的人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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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即在人成其为人之前，生活在跟自然的统一中（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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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第一个自由的行动（就是有能力说“不”）使他张开自己的眼睛，并看到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一个充满着跟自然相冲突、充满着男人与男人之间和男人与女人之间相冲突的世界上。